絳月公主與官妓花魁在偏院書房中說話,足足耗了兩個多時辰。
能伺候達官顯貴的花魁,自然是內外兼修、深諳人心。絳月公主問什麼,她便答什麼。牽扯到需要拓展的支線話題,她便自己詳略得當的闡釋清楚,不會傻等著公主開口問。與公主所問之事不相幹的話,她也一點好奇、打聽的壞毛病都沒有。
送走官妓,絳月公主打開了此人留下的衣服。
小鬆子在公事房挨罵的時候,官妓就穿著這身衣服在寢殿等絳月公主。
猶豫了片刻,把衣服拿回寢殿,沐浴後換上。對著銅鏡左顧右盼:<這衣服......確實妙......>
外邊套上尋常衣服,絳月公主帶著香榕,信步前往慕容府。
衣服下藏著另外的錦繡乾坤,絳月公主竟然生出幾分隱隱約約的緊張來。
為著緩解情緒,公主刻意找出幾句閑話與香榕攀談:“那座宅子,你還喜歡嗎?”
香榕笑得極為滿足:“喜歡!隻是......筱顏說太大了,覺得有些揮霍。”
“你們喜歡就好。至於揮霍嘛,讓筱顏找慕容相要銀子去!慕容相有的是銀子,筱顏整日為她的事情辛苦忙碌,不要白不要。”
“慕容相倒是給了筱顏很多銀子。隻不過......筱顏和我一樣,自小在宮裏長大,鮮少有機會花銀子,不太會。”
絳月公主忍不住笑起來:“說得也是......之前筱顏帶你去嶺南采辦藥材,呆雁說你數不清銀錢。我那時覺得她言過其實。如此想來,大抵是真的。你準備什麼時候搬過去?筱顏不是都已經搬進去了嗎?我看你也沒動靜......”
“我若搬去外邊住,公主會不會覺得我沒良心?”香榕問得極為認真。
“不會......最多是覺得不方便......”絳月公主抬手輕撫了一下香榕的頭發,流露出一副長姐的欣然淺笑:“也沒什麼關係,筱顏又不是日日都在,她去外邊的時候,你就回公主府住。晚上、早間,你在自己家的時候,我應該也是與呆雁在一起,身邊有竹青一人照應即可。”
香榕心裏輕鬆了很多,滿腦子都是日日與筱顏花前月下、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場景。
絳月公主看著不遠處透滿燭光的書房,歎了一口無聲無息的氣,停住腳步,問香榕:“如果有一天......大概五年後......或者十年後......筱顏厭倦了你,或者你不再迷戀筱顏,你會怎樣?”
“我當然是搬回公主府,繼續守在公主身邊,不再搭理那廝便是!不過......筱顏不會的!我也不會!”
夜很暗很黑,絳月公主不必在嘴角掛上假笑去安慰香榕,反正香榕也看不見。
“你去竹青房裏休息吧,早點睡。本宮明日叫小鬆子幫你搬東西。記住剛才你說的話,若真的有那樣一天,本宮不許你遷就筱顏,更不許你委屈自己。你直管回本宮身邊來,不再搭理那廝便是!”
獨自回到臥房,吹燃火折子,點亮蠟燭。黎茵羨慕的名單裏,除了她的姑母之外,又新添上香榕:<香榕和筱顏之間,沒有權利糾葛,沒有朝堂羈絆,兩情相悅就在一起,兩情相倦就可以隨時分開。不管何時,香榕若失了愛人的心,可以撲進我懷裏哭一場、罵一場,然後繼續過回原本的生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而我呢?除了慕容曉曉,還有誰的懷抱能容我哭一場?>
慕容曉曉推開房門時,身上裹滿了秋夜的寒霜之氣。黎茵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書房陪她、等她。她覺得有些許奇怪,但也並沒有心思追問。
今晚的燭台,挪了位置。從方便寬衣、方便吹熄的床邊小案,移到了銅鏡前。
燭火直接散出來的光,與銅鏡中反射出來的光,映得房中更亮。交織在一起的,大體相似又略有區別的兩股光,讓人看著生出一股別樣的心境。這種心境,與臨睡前的昏沉不同,更活躍、更悸動。
隻是這些微妙的氛圍上的變化,到慕容曉曉這個滿腹心事的人身上,便墮落到細不可查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