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片刻,控製住情緒,香柯端著藥行至窗前。
“姐姐……”公主想到香榕還在房內,況且這裏是會要閣,便又改口稱“香柯怎麼來了?”
“怎麼?照料公主的坐臥起居,不就是奴婢的本分嗎?”香柯勉強擠出一絲絲笑意。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絳月公主不忍讓香柯操勞,吃力的坐起身來,自己接過她手中的藥碗。
“這段時間,公主整日不回府,倒是與奴婢生分了許多。”香柯雙目失焦,低聲言道。
“香榕,去準備車馬,本宮要回公主府。”絳月公主見香柯神情異常,便支開了香榕。
喝過一碗奇苦無比的藥,房中也隻剩兩人,絳月公主拉起香柯的手:“姐姐替茵兒更衣可好?我們回府。”
更衣時,絳月公主還暗自告誡自己,不可傷心過度再壞了身子,要以最快的速度重整旗鼓。但出了會要閣,看見滿宮巷掛著的白絹,看見不遠處巍峨的延英殿飛簷,她的太陽穴疼得似鋼簽插入,兩耳蜂鳴。
一向神采奕奕的絳月公主,此刻隻能被香柯、香榕左右攙扶著登上馬車。國喪期間,延英殿、紫宸殿周圍的宮巷都格外冷清,太監、婢女們均在丹鳳門周圍聽候差遣,各宮僅留兩名貼身婢女。
為便於百官祭拜,殷貞宗的靈柩就停放在含元殿外。馬車漸漸靠近含元殿,哀樂之聲傳進公主耳朵。原本躺在香柯懷中已昏昏欲睡,瞬間全身肌肉緊繃,麵露驚恐,大聲呼喊:“繞過去,給本宮繞過去!”
香柯抱緊懷裏受驚的公主,輕輕拍著她的脊背,撫慰道:“茵兒不怕……不怕……我們先繞別的路,等身子好了再來祭拜先帝靈柩。”
“不,我不祭拜。”絳月公主雙目失神,魂不守舍的喃喃自語道:“我哪還有臉麵去見父皇?”
很長時間以來,香柯自卑於臉上的傷疤,很少出公主府。以前,公主不管去哪裏,香柯總是陪伴左右,沒有任何需要回避的事情。現在,公主已經很久沒有叫她隨行了。
所以這段時間公主的所思所想,她知之甚少,甚至於猜不到公主沒臉見父皇的緣由。兩人之間,僅剩下床第間的求歡。
繞開含元殿,喪樂聲很快就消失了,馬車在石板路上搖搖晃晃,絳月公主依偎在香柯懷中,眸中黯淡無光散射失焦。香柯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她不知道茵兒每天都在忙些什麼,更不知道此刻該講一句什麼樣的話來寬慰她。
十年來,不管公主是惱火還是失落,香柯都能三言兩語讓她笑語晏晏。自從臉毀後,好像一切都變了,變得越來越讓她束手無策。直到今天,心愛的人在她懷中失魂落魄,她猜不出原因,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
回到公主府,仿佛多一刻也等不得,公主又在寢殿床帳內沉沉睡去,沉得如暈厥一般。
輕輕按摩著公主的太陽穴,香柯在心中下著決心:<也許黑衣人說得對,公主是被慕容曉曉利用了。可能我已經不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但是她仍舊是我的唯一,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那個賤婢勾引到歧途越陷越深!>
夜色漸濃,香柯將公主安頓妥帖,便拿著公主府的禦賜腰牌進宮去了。
殷貞宗此生最看重的兩個人,當屬皇後吳氏和嫡女黎茵。皇後貪權,他便任由她把持朝政,為她興建紫宸殿,準她開內閣處理朝政。黎茵則更是寵貫古今,薪俸、食邑、禮製與太子平起平坐,公主府比東宮更大一倍、更奢華三倍。
然而就是他最看重的兩個至親,自他駕崩的這三日來,卻都沒有到靈前祭拜。絳月公主是惡疾纏身,愧對父皇,無顏相見。皇後則是忙於安定朝綱,謀劃登基,無暇相見。
聽到太監說香柯求見時,皇後也有幾分吃驚。曾經日日與女兒形影不離的丫頭,細細想來也有近一年多未見了,幾乎都快忘記此人的存在了。
皇後本來公務繁忙,無心接見一個小婢女,可是想來奇怪,自己拿著她的小命兒要挾了公主許久,她怎會平白無故的主動來見自己?遂叫太監把人帶近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