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旻沉入了一片水域。
四周寂寥無聲，隻有無盡的黑暗，一眼望不到邊際，她迷茫的遊蕩著，不知道那人所說的救贖在哪。
片刻之後，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條金魚，它是鮮豔的紅色，好似一團烈火，絢麗到不像是這個世界會有的生靈。
它越來越近，最終停在安旻身邊。
安旻發現，這是一條好大的金魚，像是一艘遊輪，而自己，隻有金魚的眼睛大小。
她記得，易翎很喜歡金魚。
鬼使神差一般，安旻抓住了金魚的鰭，讓它帶著自己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黑暗逐漸消退，這是臨近水麵的信號。
金魚在此時停下了，安旻發現，不遠處就是水麵，那裏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阻隔，而在屏障之外，是一片溫暖柔和的光亮。
光亮中逐漸顯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易翎。
與先前看到的幾萬次輪回不一樣，眼前的易翎，給安旻一種前所未有的鮮活感，幾乎是在一瞬間，她便相信，這是現世的易翎來接自己了。
她看到，自己的好友又一次伸出了手，眼中不再有絕望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希望和溫柔。
這一次，安旻也伸出了手。
兩人的手隔著屏障，緩緩靠近，接觸。
“哢嚓”
靈覺寺後山，古佛的麵龐中央裂開一道縫隙。
住持跪在佛像前，口中念誦佛經: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屏障破碎的瞬間，安旻看到易翎的容顏瞬間模糊了，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那種鮮活，希望，與溫柔，都在消逝。
兩人彼此相擁，易翎抱得很用力，似乎是想留下殘存的溫暖。
“噠”“噠”“噠”
一陣清脆的響動由遠及近地傳來，空靈飄渺，像是鍾表在計時，又像是心跳在緩緩複蘇。
“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
“噠”“噠”“噠”
富有規律的聲音，越來越真實，越來越逼近，似乎就在耳畔，在安旻的胸膛中。
可易翎的身體卻逐漸虛化，漸漸地，穿過了安旻，向屏障另一頭的深淵墜去。
安旻回過身，想拉住易翎，卻被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了肩膀。
墨珩看著她的眼睛，微笑道:“孩子，歡迎回到生界。”
“這裏和地獄區別不大，但這次，我會給你統治地獄的能力。”
裂痕漸漸遍布古佛的全身，最後崩裂成塊塊碎石，落入蓮花盛開的池塘中。
女孩跪坐在蓮台上，如瀑長發遮住赤裸的身軀，容顏恬靜，似映水嬌花。
“入塵不染，出塵不失。生滅得失在沿途，歸得寶所皆空寂。”
……
走出湖麵後，安旻看了看那棵參天古樹，又看了看墨珩。
“我說過，這世上沒有遺憾，但給悲劇套上這層外衣，總能讓人好受些，畢竟，有什麼幻想能比‘隻要重來一次就能彌補’更美好，更不切實際呢？”
安旻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
重來一次，也沒能彌補。
墨珩撫上她的頭，低聲道:“繼續走下去吧，生命如此珍貴，理應好好享受。”
安旻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她抓住墨珩的手，貼在額頭上，近乎虔誠地喊了聲:“父親……”
墨珩笑了笑:“這個稱呼倒也不必，我不是個適合組建家庭的人，不管是當丈夫還是父親，都不稱職。”
“我該去找一個新的軀殼了，祝你好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