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確實不懂,朕待你不薄,給你權力,捧你上尊位,你為何要這樣待朕!”他的手狠狠的拍向床邊,卻因為沒有力氣,隻發出輕微的聲音。“不薄?是指害怕塗家勢大而貶我的父親去儋州?還是指我還未出月子,便派我弟弟去前線?你瞧瞧,咱們大黎,泱泱大國,卻因為你的猜忌,黎國的將軍,幾乎被你屠戮殆盡!”
“是,你的父親,你的弟弟,朕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但是對你,朕給了你君後之位,朕對你不好麼?”
“好?”我禁不住笑出聲來,“一個君後之位,許你又許她,君後的位置在你心中不過是一個籌碼,你敢說,你對劉妃沒有許過君後之位?對妍淑妃,對蘭嬪,對敏德妃,對昭妃,若不是我有了三皇子,這君後之位,根本輪不到我來坐!”
“除了妍淑妃,朕隻是拿君後之位敷衍他們,你知道你和妍淑妃,是朕心之所愛。”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出了眼淚,“心之所愛?你不要惹我笑話了,你根本不愛任何人,你隻愛你自己,妍淑妃不過是你年輕不得意時的求而不得罷了。”
“胡說!你胡說!”他激動又憤怒,滿臉通紅,連續的咳嗽起來。我端過旁邊的茶碗,似乎是擺的太久,已經涼透了,我卻仍然堅持著,喂給君上,“今日與君上說了這麼久的話,君上也累了,臣妾安排了榮貴妃來侍疾,臣妾便先告退了。”“朕如果要你侍疾呢?”我轉身粲然一笑道,“那自然是臣妾的榮幸。”他看著我的臉,我也盯著他,良久,“叫榮貴妃進來吧。”“是。臣妾去給君上準備晚膳。”
精心燉好的冰糖肘子甜而不膩,外皮色如瑪瑙,泛著油光,已是半透明狀,一口咬下去,軟糯香甜,皮下包的肉,卻又柔軟綿滑,絲絲入味。榮貴妃拿著純金刀柄鑲嵌著七色寶石的小刀,細細將肘子分割成方便入口的長條狀,每一條上麵都是連皮帶肉,深紅與淺紅相間,甚是好看。旁邊是一盤醋溜口蘑,一盤切成薄片的醬香驢肉。“君上,這冰糖肘子是君後親自做的,燉了整整兩個時辰,肥而不膩,君上快嚐嚐吧。”榮貴妃將一條肘子肉夾到盤中,端給君上道。君上看也不看一眼,“旁邊那兩盤呢?”榮貴妃看了一眼,“那是禦膳房今日送來的膳食。”“禦膳房如今是越來越放肆了,怎麼隻弄兩盤菜來敷衍朕。”“君上還在病中,應該隻能進些米粥,是君後吩咐,想給君上進補,多加兩個菜。”“把那兩盤端過來吧。”“是。”
我看著榮貴妃端出來的肘子,笑了,“怎麼還笑呢?君上可一口沒吃。”“真一口沒吃?”她點點頭,“那就好,咱們吃。”暗香遞上兩雙筷子,我接過一雙,榮貴妃愣住了,不知所措的看著我,我抓起另外一副筷子遞到她手上,“愣著幹嘛,吃啊,我做了一下午,可不能浪費了。”一口下去,我滿足的歎道,“果然美味。”她愣愣的坐下,嚐了一口,“是好吃,可是,這不是......”“這不是,那兩道,才是。”我眨眨眼睛,笑了,“你早知他不會吃你做的菜!”她恍然大悟,“是啊,你這幾日照顧他,也辛苦了,多吃點吧。”
掌燈時分,“君後,不好了!君上晚膳後小歇了一會,這會起來,居然說不出囫圇話了!”疏影在簾外稟報,我看了暗香一眼,她取過一件披風,我便扶著她的手,慢悠悠的走到了養心殿,仇太醫正擦著汗對昭妃稟報,“君上這是中風之症啊!”“仇太醫,怎麼回事,君上這病,怎麼越治越重,太醫院究竟有沒有用心治!”仇太醫額上的汗越來越多,我開口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太醫院裏是太醫,又不是神仙,昭妃何必苛責呢?”眾人這才看見我進門,急急跪下請安,“虛禮就免了,本宮進去看看君上。”內室中,君上急得抓住榮貴妃的手,含糊的喊著,“救......救救......”他隻有半邊臉能動,在燈下看著,莫名詭異,我握住他的手,“君上,臣妾一定盡力救你,你快歇歇,臣妾看著心疼。”說著,我不由得落下淚來,房中不少人,也開始擦拭眼角,我拉著仇太醫到一旁,用君上能聽見的聲音問,“仇太醫,可有什麼辦法?”“臣要回去好好翻閱古籍,或許有辦法。”“仇太醫,本宮曾聽說小續命湯可治中風,能不能請您盡力一試?”“是了,君後博學,臣這就開方子。”
“大家先散了吧,本宮和榮貴妃在此照顧君上就可,若需要人手,再去宮裏相請。”我雖對大家說,卻盯著昭妃,她深深看了我一眼,行禮退下了。
濃濃的湯藥,熬成一碗,我端過來,細細的吹涼,正準備喂給君上,他顫抖著,推翻了,我看著他,“不......不喝。”他含糊不清,我聽了幾次,終於聽清,我笑了笑,“君上,不可諱疾忌醫,快喝吧。”他顫抖著縮到床內。
我卻坐了下來,看著他,不再開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麵天光漸漸亮了,朝陽的明媚,為我身上披了一層金紅色,我的臉卻隱藏在陰影裏,如同雕塑一般。
“如今......你......心想事成,不知......該......如何......處置朕?”他嗚咽著,我卻聽懂了,我坐在一旁的烏木福壽圓墩上,看著躺在床上的君上,他的臉上有兩坨不自然的潮紅,已是油盡燈枯之色,“臣妾年輕時,所有的好時光,都在君上身上了,臣妾雖然怨恨您,卻也不想親自結果了您。”“朕......自行了斷......麼?”他淒楚一笑,“讓我進去!君上,君上臣妾來了!”昭妃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很快安靜下去,似乎是被侍衛給製住了,細細的抽泣聲傳進我的耳朵裏,是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