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懷亓臥病在床，全身冷汗不住地從滲出，沾濕了薄薄的衣衫，忍不住要咳嗽得不可開支，青筋暴起。似乎預感了噩耗將至，身體不住地顫抖著。任是誰看著這個曾鮮衣怒馬、年少一舉蟾宮折桂的天之驕子落魄至此都會忍不住為之扼腕歎息。
屋外正是風馳電掣，炸雷接二連三，驚得人心驚膽戰，素樸的窗紙抵擋不住這刺骨寒風的攻勢，呼呼作響，屋內懷亓已精疲力竭，無力煩躁這磨人意誌的聲響。
仆人天樂拿著一封信急匆匆地跑進屋，邊跑邊說：“大人，開封來信了！信！信！”說得上氣不接下氣，說罷，懷亓已展開了來信。天樂邊擦汗邊給他倒水，問道：“大人，您慢些。是晏姑娘有消息了嗎？”
“是！是！是她！”看到杳淵的熟悉的字跡，眼淚早已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可恨淚水模糊了雙眼，讓他看不清後麵的字跡，懷亓忙不停擦幹了眼角淚水，卻讀到“妾已入嫁賢王府，今生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懷亓不住地搖頭，反複呢喃著“不可能！她不會！怎麼會！”又再讀了許多遍，唯恐自己讀錯了字，會錯了意思，一如他們初次相遇那樣生了誤會。
天樂送到他手裏的熱茶灑到了信上，暈染了字跡。見狀，天樂拿開了大人手裏的信，怕他過幾日要心生後悔，又怕他手裏端不穩的茶水打濕更多字跡：“大人，先莫急，恐是姑娘遇到了麻煩事兒，便隻能出此下策了。眼下大人身子要緊，若實在心急，您來口述，小人寫信，好讓人送去開封再問問情況。”
“他認得我的字，你尋筆墨，扶我起來，我來寫。”見天樂欲加阻止他擺了擺手，不容勸說，他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背後杳淵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他必須問清楚。
懷亓落筆匆忙潦草，格外遒勁有力，似乎將所有的遭遇、落寞、擔憂和憂愁傾注在幾寸紙張，這封信承載了太多，天樂拿著這封或許是自家公子的絕筆信內心也格外沉重。他將信送至郵驛站回副使府邸時，懷亓仍未睡下，仍著裏衣站立在窗邊，天樂喚了幾聲他未應答，僵硬地立了許久，“大人，窗邊冷，進屋裏來吧。”懷亓並未應答，徒留沉默。窗外北風呼嘯著狂妄著，殘舊的麵目可憎，似乎嘲笑著這獨身躲在夔州一隅的可憐的團練副使。
夜深露重時，不知過了多久，他帶著三年前在對戰北方啟涼一族的戰役中留下的舊傷，帶著五年前與摯友相忘江湖的往事，帶著十年前與她相遇、相伴、共同肅朝綱，清小人的回憶，帶著二十多年前的濟世救民、建功立業的雄心壯誌沉沉睡去了，任憑天樂喊叫，也已經無力睜眼寬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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