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滿是花蕊夫人衙香的芬芳，沈月晗坐在桌前，吃著皇後親自做的糖蒸酥酪，又見自家父皇一直看著自己，不免覺得是不是吃到臉上了，小手摸摸，沒有，低頭看著瓷碗裏布丁一樣的糖蒸酥酪，突然起了惡整老爹的心思。
可憐兮兮的看著皇帝，又低頭看著碗裏，如此反複幾次，一臉忍痛割愛的痛楚狀，把碗往前一推：“父皇吃……”跳下凳子，到了一邊，一副“你吃吧我不看你”的表情。
皇帝頓時樂了，將小女兒抱在懷中：“父皇幾時搶你的東西來吃了？”沈月晗小臉一拉：“剛才。”皇帝笑著舀了一勺喂到女兒嘴邊：“好好好，乖丫頭，別跟父皇置氣。”
皇後梳了妝出來，見這副父慈女孝的場麵，也是笑起來：“算來皇上最心疼晗兒了，仔細端和與樂安不幹呢。”皇帝笑道：“晗兒最小，朕自然最心疼她。”又換了隻手抱著她，看著眼前的皇後，遲疑片刻，道：“江蘺，珪兒薨逝，已有五年了。朕如今已過而立之年，待朕老了，這群小子也長大了，到時候爭奪起皇位來……”
沈月晗趴在帥大叔父皇懷裏，心中暗爽著。父皇你要不要這麼給力啊！姐姐走之前才說要哥哥坐上太子之位，你就說要再立太子！
她正在心中狂笑著，忽又想起是皇後讓姐姐去和親的，帝後夫妻多年，皇帝的心意，皇後不說能全部猜到，十之七八想來沒問題。很有可能就是皇後說了會再議儲之事，姐姐才自請和親的。姐姐是在用和親跟母後交易什麼！沈月晗不免又想姐姐了，吸了吸鼻子，往皇帝懷中鑽了鑽。
“晗兒這麼喜歡父皇麼？”皇後端著從容的笑容，眼裏卻看不出一絲神色，接過沈月晗，才道，“後宮不得幹政，皇上何必問臣妾呢？”
沈月晗抬頭看了一眼皇後，知道皇帝為什麼問她。先太子沈珪便是皇後之子，沈珪薨逝，對皇後的打擊可想而知，自然，此番發問，是免得皇後吃心。
當下趴在皇後懷裏，賣乖道：“母後不哭，大哥哥會不高興的。”皇後身子一顫，旋即抱緊了她：“好孩子。”又喃喃自語般，“若是璟安還在，一定和晗兒一樣可愛。”沈璟安，那是皇後唯一一個女兒的名字。
沈月晗在心中不齒了一下帝後把自己跟一個死人比較。還是乖乖呆在皇後懷裏：“母後喜歡兒臣麼？”
“當然。”皇後撫著她，又對皇帝說，“皇上決定就好，隻是議儲之事，茲事體大，還是三思而後行，如今有四位皇子，要一一考察德行才是，臣妾以為，最重要的，是要服眾。”
沈月晗忽然又有幾分想笑，德行的確很重要，可是沈璉在起跑線上已經甩掉弟弟們一條大街了——他是養在皇後膝下的，禮法什麼的，都是向著嫡子。再說服眾，因為姐姐自請和親，宗室們不用嫁自己女兒過去，別提多感謝姐姐了，自然而然的，姐姐給二哥哥籠絡了不少人心。
沈月晗忽然心裏酸酸的，從瑄儀貴姬死後，長樂做的什麼事都是為了他們……長姐如母，她真的做到了。
皇帝笑道：“朕還是屬意璉兒的，珩兒性子陰沉，珣兒又是個沒正型的，琛兒太小，還不在考慮之列。”又歎了一聲。
皇後臉色有幾分晦暗，眼中也氤氳著淚水，一看便是想孩子了，沈月晗伸手摸摸她的臉：“母後節哀。”皇後親一親她的小手：“好孩子。”
而次日，皇帝在朝堂上公開議儲之事，朝堂上的風幾乎就是往一邊倒的，外臣自然是尊崇禮法，何況其他幾個皇子確實都未成年；而宗室們正如沈月晗料想一般，紛紛站在沈璉這邊。
一切順了皇帝的心意，皇帝也就順應“眾意”，宣布將立沈璉為太子。後宮之中，一時半會兒，有皇子的妃嬪咬碎了一口銀牙。
沈月晗聽聞此事，已然提起了心。隻要這明旨一日沒有下來，那就絕不可以掉以輕心，後宮之中，雖是不能幹政，但不表示聽不到政事傳進來，消息靈通的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的。
若是二哥哥死在了冊禮之前，那自然就可以作廢了；或者是二哥哥在冊禮之日出了什麼意外，落下了殘疾，殘者不可議儲。
這回，再也沒有姐姐擋在身前了，她要跟二哥哥一起防著宮裏可能吹來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