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林寒明白了。
他是覺得妖怪禍亂世間,是神仙默許,跟後世那些腹黑文學所描繪的仙神一般?
他被問得一時語結,但很快眉頭悄然舒展。
他和嚴賀是同類人。
他也有這樣的想法,問過師父。
“為何妖魔初現端倪之時,咱們不下凡,去滌蕩妖魔,還天地一片清朗?”
師父說:
“天地之劫,都由天地而生。”
“神明有香火劫,神仙有雷劫,凡人也有輪回劫。”
“生死是輪回,五穀雜糧是輪回,一飲一啄是輪回,人心反複亦是輪回。”
“人心動蕩之時,神明不顯,香火無用。妖魔鬼怪才有機可乘。”
“隻有人心向善,天地才會清朗。”
“對於我們這些修仙者來說,隻有當人間自身出現問題且不可解決的時候,我們才能下凡幫忙,滌蕩妖魔。”
“不然,便是擾亂輪回,罪無可赦。”
林寒一字不落地說完。
嚴賀沉默著聽完,斑駁縱橫的臉上再次流下一抹清淚。
“我那妻兒,我的姐妹……”
“天作孽猶可憐,自作孽不可活。”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我嚴式一族如此,天下皆是如此。”
他低聲如同自語,年輕人亦是無比悲傷。
因果輪回。
嚴家上下幾十口人,難道都是自予自取?
不,並非如此。
隻不過劫難如浪潮滾滾來襲,世間生靈並無區別。
路有凍死骨的孤兒是可憐。
慘遭妖魔毒手的嚴氏亦是可憐。
這兩種可憐,沒有高下之分。
“為保人間無虞,我亦有很多師兄弟死在大亂中。”林寒輕聲說道,“還望嚴儒節哀。”
師父下山平妖,很難想能有多簡單。
但這些事,必須要師兄們來做。
這就是應劫。
“謝謝,謝謝。”嚴賀頹然低著頭,坐回涼亭扶著欄杆,低聲道,“世間自有運轉規律,無人超脫。”
人世間的道理,看破容易,超脫難。
嚴儒不肯複命,自然有原因。
推出自己的弟子,也算是為大奉盡一份力量。
亭中一時十分安寧。
唯有幾人的呼吸聲。
“嚴儒,往北去,可有大城?”林寒打破了沉寂。
老人已不再沉溺於悲哀情緒中,麵色複歸正常。
“此去二三裏,便是一小城,大城多廢墟,還不如小城好安歇。”嚴賀低聲道,“道長此去,可是常在人間?”
大楚一裏是八百米,大奉沿用楚製。
妖魔據城,第一件事就是對城市加以改造,隨意施為,毀壞屋舍。
所以大奉如今千瘡百孔,城池都需要接受改造。
嚴賀對他的稱呼由小友到先生再換成道長,語氣也疏遠了幾分。
凡人不喜神仙,自然是常事。
敬畏,祈求,都和喜歡無關。
即便是還願,也是以個人利益得失為計量。
求不到兒子的送子觀音,會聽到什麼好話?
“我本就是凡人。”林寒深深看了嚴賀一眼,隨後視線在那才子身上停留片刻,轉身離去。
那才子身上有些氣象,算不上洋洋大觀,也可算紫氣東來。
破後而立,是大勢。
亂世甫平,有大運。
人族氣運大勢凝在朝堂,少數散於四野。
得之,是人中龍鳳。
龍鳳之劫後,是人登頂天庭。
帆翅初張處,雲鵬怒翼同。
“老師,他真的是神仙嗎?”林寒走遠後,韓浦才問道。
“是神仙,不過和我們沒關係。”嚴賀沉聲道,恢複了往日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