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
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遼城殯儀館階梯前,易名靠在石像旁,望著遠處的村莊,瞟見棲息在佝僂老樹上的烏鴉,不由得就想起這首由元代白樸所修的小令《天淨沙·秋》
此時雖是夏季,但生活在遼省的人都知道,遼省的秋夏是很難分開的,季相忽變忽換。
起身拍了拍髒了灰的褲子,他慢慢登梯回到了守靈廳內。
也許是上天的安排,也許是所謂代價。
易名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剛剛憑借著係統參加完高考。
父母就在高速上遭受一輛卡車撞擊雙雙斃命。
大喜大悲,情緒驟升驟降。
前身的記憶不斷浮現充斥著他的大腦,盡管他前世作為半個醫學生早就看透了死亡的真諦。
可在這天,他還是感覺隨時都能哭出來一樣。
雙世父母均待他不薄,他必須為前身守這個靈,盡最後的孝!
“哥,吃點東西吧。”
易名輕微點了點頭,接過了她手中的火腿腸,坐到了她的身邊。
她叫李書涵。是易名的青梅竹馬,與前身關係頗好。
再加上她比其他人早兩年上學,高中畢業了也才17歲,所以二人一直以兄妹相稱。
按道理來說,這個年紀,關係再好也不應參加他人族裏的葬禮。
北方人管這叫晦氣,會影響小孩子未來的時運。
但二者父母同在一個廠間工作,交往將近三十年,感情如同親生姊妹,得知訃聞一手主張操辦了易名父母的葬禮,不忌諱這種事的他們順手就把李書涵帶來了。
“小名,想過未來的路沒有?”
李叔雙臂微微抱胸,右手倚著左肘扶著香煙,吐了口煙氣。
“我想拿到意外賠償後,上大學,然後本科畢業幹點小買賣過好日子。”
李叔聽言舒了舒眉,身姿放鬆,溫靜道:“應該的。”
“你爸沒了,以後你就把叔嬸當自己家人。叔嬸文化雖然不高,但你要是未來想開個小店鋪啥的,叔嬸退休了多少也能幫你一把。”
易名搖了搖頭:“叔嬸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想,這未來的路還是要自己走。”
易名自然不能說出真正的打算讓二老擔心。
在近現代思想鬥爭以前,這個與地球相仿的世界多了一次重大人文事件。
末代封建王朝蠻清下令舉國燒隕全部詩書,而其他國家也在那個時期不約而同地皆動,造成全世界曆史文化大斷層,史稱列焚歸原。
按道理來說,多多少少也應該留下一些民間留跡。
結果,新華夏建國以後文化傳承局成立,上層經費一減再減,這群成員快連家都養不起了。勤勤懇懇工作七十年愣是隻找到些近現代無任何典故的文章,誇張到就連《吃人日記》這等中隻含少許春秋的思想鬥爭文章,魯師都沒有寫。
他簡直不敢相信。要知道,文化就是人中內核。在地球新中國成立時,文章起到了貫穿全脈的重要作用,如果沒有那些思想文章,就不會有啟蒙運動,鬥爭就不可能勝利,各種偉人也可能在書塾中無法體會到革命精神而消失在複興曆史當中。
好在異世華夏兜兜轉轉,還是蓊蓊鬱鬱地在49年走回了正常的曆史軌跡。
他曾問過係統,這種就像是遊戲bug將內容頭身完全砍斷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係統隻回答了倆字:【維裂】
所以說,以他的文化知識,說在異世享不到榮華,是絕對不可能的。
還是要趁早甩棄悼亡的情緒,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裏來。
李叔無奈歎了口氣,沒再多言。
守靈三天,既是出殯,易名終是沒能忍住淚水在柩前痛哭流涕。
為了防止時間相撞,殯儀館會安排好各家時辰,走好流程送屍火化。
火化前既是最後一麵,殯葬師用盡了五牛二虎之力才把推車從易名手中拽走。
他叩首又叩,鮮紅流出其表,指頭沾著就在木門前寫下先秦《蓼莪》一文。
如此詭異之相引得等候室的人們驚恐不已,到最後還是李嬸緊忙拽起易名,“鬧劇”才算結束。
那一刻,也許有前身的促進。
未喪父母者是無法體會的,實屬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