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的路上,李朝陽都會在過街天橋處停留一會,吸引他的是一個流浪漢,確切地說,是流浪漢手中的二胡。
流浪漢穿著一件寬大的白T恤,T恤衫上有暗花,也有汙漬。下身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大褲衩,露出腿瘦毛長。他臉上倒是挺幹淨,大片的墨鏡和垂下的長發遮住了白皙的臉皮。
流浪漢搖頭晃腦的拉著一首曲子,曲聲宛轉,如泣如訴。
李朝陽是個單身一個人,不著急回家。他站在不遠處,倚在天橋欄杆上,點上一根香煙,聽得的有些迷醉。
初聽的時候,二胡的曲子流露著平平淡淡中的歲月靜好。靜心細聽一會兒之後,能感受到二胡音色中特有的悲涼。沉浸到曲子中去之後,感覺到的不隻是悲涼,還有迷茫、痛苦、掙紮,有一種尋尋覓覓不可得的無奈。
一曲終了,流浪漢舒緩著雙手,調整了一下坐姿,仰頭呆坐。李朝陽如夢初醒,便上下摸衣服口袋,沒有找到零錢。
正當此時,一個年輕小夥走到流浪漢身前。他伸手在流浪漢眼前晃了晃,看流浪漢沒有反應。拿出一個硬幣扔進錢盒,當啷一聲。流浪漢立刻回應了一句,“多謝捧場。”
小夥扔了錢後並沒有離去,他仍舊盯著流浪漢的墨鏡看。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確定了流浪漢是個瞎子,突然彎腰拿起錢盒,然後撒腿就跑。他奔跑的方向正是朝著李朝陽而來。
李朝陽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等小夥跑到身邊,他伸出右腳,將小夥絆倒。高速奔跑的小夥被慣性摔出去老遠,錢盒中的紙票和硬幣撒了一地。
時值夏末,小夥身穿短袖襯衫和馬褲,他從地上爬起來,膝蓋和胳膊肘都磕破了,有鮮血滲出。他對著李朝陽怒目而視他對著李朝陽怒目而視,“你他媽……”
小夥口中的髒話罵了半句,看李朝陽徑直向自己走來,竟也不再糾纏,轉身跑開,速度極快,像一隻逃避追捕的羚羊。天橋到地麵有幾十個台階,他隻用了三四步就下去了,落地時腳踝崴了一下,又繼續跑開,速度不減。
李朝陽也沒有去追,他俯身下去,拾起地上的錢盒,往裏麵撿零錢。當時小夥摔得很慘,零錢也灑的很散,硬幣滾得很遠,紙票隨風飄散。
撿了幾下之後,李朝陽發現旁邊還有一雙手也在幫忙撿錢,回頭一看,正是已經摘下墨鏡的流浪漢。
“你不是瞎子啊?”
“不是,墨鏡隻是演出的行頭。”
“那為什麼看著他搶你的錢也不管。”
“我也追不上他,就算追上了也打不過,謝謝你了。”
他們兩人把能找到的錢都收集的差不多了,流浪漢伸手接過了李朝陽手上的錢盒。他除去墨鏡的臉有些蒼白,他瘦弱的身體像一張弓。
回到流浪漢攤位,李朝陽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的二胡拉得真好,學多久了?”
“時間不長,不過我有基礎,以前我是學小提琴的。”
“為什麼不拉小提琴呢?”
“在流浪乞討這個行業裏,二胡比小提琴更應景,符合國情。”
“那倒也是,我原本打算捧個錢場,可是今天沒帶錢。”
“你已經幫我搶回了一整盒的錢,不少了。”
“這是我分內的事,我是警察。”
“謝謝警察同誌。我叫白雲鶴,我的身份證在包裏,我給您拿。”
“不用了,看你也不像壞人,行了,我該回家了,明天見。”
“明天見。明天,我單獨給您拉一段拿手的曲子。”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路上,李朝陽路過天橋,貼手機膜攤位還在,賣盜版書的也在。他沒有見到那個叫白雲鶴的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