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恪的驟然出現和驟然消失,在高陽公主本來已經很疼痛的心上又狠狠地戳上了一刀。
又有新的血流出來。那疼痛與日俱增。
高陽很困惑。
她開始越來越不懂自己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而她又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總是把自己卷進一種不可能的愛情中。最初是房遺直,她丈夫的哥哥。接著是辯機,一個矢誌於佛教的和尚;然後是自始至終的恪,她的親哥哥。她不管他們是誰但她 愛他們。她愛得不管不顧。她愛得任情任性。直至將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團糟。她為什麼總是把自己的心靈和肉體一次又一次地送進世俗不容的人物關係中呢?
然後是不能自拔的沉溺,是漫漫無邊的日子,是無窮無盡的傷痛。
她覺得她的身心疲憊極了。她已無力抵擋那日甚一日的疼痛的浪潮。她就要被淹沒了。她不知如何才能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以脫逃開這前所未有的滅頂之災。
其實,自辯機死後,高陽公主曾經滄海的生活裏,還曾奏響過令人驚異的插曲。
史書上說,在此期間,高陽曾先後與三位有名有姓的和尚道士巫師鬼混。他們分別是浮屠智勖、惠弘和遭士李晃。這三位在禁欲法規中生存的男人“皆私侍主”,全都不約而同地把他們的私器作為了他們侍奉高陽的工具。
於是他們青史留名。
他們沒有留下英名,那是因為撰寫史書的男人們不願給美若天仙的高陽公主一個好的名聲。高陽作為一個女人有著男人們看來最致命的兩個弱點,一個是她超群的美貌,另一個是她超群的性欲。美是什麼?是勾引男人誘惑男 人擾亂一個所謂正經男人的那顆本來平靜心靈的狐媚。而性欲呢?那隻能是男人享有而女人不配的一種身體的感覺。
於是高陽成為了史書上以美而惑眾,又以欲而害人的角色。沒有一個撰寫曆史的學問家願意同情高陽這樣的千古罪人。
智勖、惠弘和李晃的出現,對於世人來說,有一點被暗示得準確無誤。那就是,在情愛的天平上,高陽至死也沒有接受房遺愛。或者說,高陽公主是一個永遠新潮永遠於性愛中追求新異刺激的女人。
高陽公主最初和智勖、惠弘攪在一起,因為他們同辯機一樣,都是佛門之人。高陽與辯機八九年的交往中,耳濡目染,便也自然而然地親近了佛學。所以,凡同辯機誌趣相投、信仰一致的人,都會使高陽頓生信任和親近之感 。
隻是,高陽公主並不願意承認把他們聯結在一起的,是那個已經死去的辯機。
高陽最早命人找來智勖,是因為她聽說這個和尚有預卜吉凶的超凡本領。那時候,玉枕事件剛剛發生,辯機被押進大獄。茫然無所措的高陽,便重金請來智勖,讓這個據說神機妙算的和尚為她測卜未來。
高陽一開始還隻是有病亂投醫。
她當時的那恐慌、茫然、絕望由此可見一斑。
預卜出的結局極其恐怖。
那個巫師一般的智勖提前告知了那悲慘,後來並被終局所驗證。從此高陽對智勖預測禍福的能力達到迷信的程度,她常把這個神秘的和尚召到她的府上,無論做什麼,她從此都要提前占卜,包括被終日詛咒的父皇的死期。可 能是智勖所有的預言最後都得到了應驗,總之智勖慢慢成為了高陽公主離不開的人。
是高陽公主空虛的心靈和她茫然無所依的生存狀態離不開智勖。
而這個智勖同辯機一樣恰好也是個和尚。然而智勖與辯機不同的是,他沒有風度翩翩,沒有辭采風流,也沒有青春年少。智勖又矮又小,且寡言少語。他的全部魅力都表現在他占卜的儀式中。他是那麼肅穆莊嚴,那麼深邃神 秘,而他預卜的那許多未來,在日後竟然都不可避免地一一應驗。
在高陽心中,矮小的不起眼的蒼老的智勖,卻是個神一樣的人物。他的身體內聚集著無限的威力,他對整個宇宙的萬事萬物無不全知全能。
因為智勖是神,高陽便開始崇拜他。
她是在崇拜神,向神頂禮膜拜的過程中,迷戀上了智勖的那私器。
那時的高陽已經被性愛放逐。她荒廢著。她想要而又不能。沒有男人。她身邊沒有像樣的男人。
於是,便有了那神一樣的智勖的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