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1 / 2)

十月末的北平不像上海,人們換上了厚厚的衣服。曆時三天,沈秋白兄妹抵達了北平。沈時歡坐在車裏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北平城,卻早已不是舊模樣,汽車在路上噴著黑氣,車夫的脖子上搭著毛巾,坐在車前等待客人;路邊的店鋪,攤鋪客源不斷;街上來往的的行人有西裝革履的生意人,賣藝為生衣衫襤褸的手藝人,為追求洋氣身穿旗袍的貴婦,一襲長衫走在路上的教書先生,還有身穿襖裙的傳統女性,卻少有像沈時歡一樣,穿著洋裝的女性。

在每個胡同裏,都有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百姓。胡同外的街道平坦筆直,胡同裏的路卻是泥濘不堪。沈時歡喊住司機:“停車!”伸出手去拉車門,便要下車。沈秋白抓住她的手,說道:“時歡,你要做什麼?”沈時歡有些焦急的說道:“哥,我想下去看看。”沈秋白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現在就是這樣,你沒辦法改變。”沈時歡望著窗外,說道:“哥,我明白,我隻是想下去走走。”沈秋白沉默片刻,鬆開她的手,任由她開門下車,說道:“去吧,我在這等你。”沈時歡點點頭,下了車。

她下車的一瞬間,撲麵而來的各種混雜的味道使她幾乎窒息。她向胡同裏走去,泥濘的路幾乎沒有她的落腳點。在不遠處,坐著一對母女,引起了她的注意。女人蓬頭垢麵,雙眼無神,抱著孩子坐在地上,懷中的孩子麵黃肌瘦,衣衫襤褸,不停的哭喊著:“娘,我餓—”女人卻不為所動。沈時歡站在那裏,仿佛四麵八方都是這樣的場景,腦海裏不斷的回蕩著小女孩的呻吟。

她走到她們身邊,蹲下,拿出錢塞到女人的手裏,說道:“大姐,這些錢給你,快回家吧,給孩子買點吃的。”女人木然的說道:“錢?錢是幹嘛的?家?都死光了,沒有家。”說完又搖了搖頭,沈時歡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笑,正當她束手無策的時候,司機走了過來,把兩屜包子和兩碗豆汁放在了她們麵前,母女二人眼睛一亮,女人立刻拿起包子,送到小女孩的嘴裏,雪白的包子,頓時變黑,二人卻狼吞虎咽的吃著。沈時歡看著她們,司機說道:“大小姐,這是大少爺讓我買了拿過來的,大少爺說了,現在這樣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您管不過來,我們還是回去吧,老爺還在家等著呢。”沈時歡的眼眶紅了起來,她把錢放在女人麵前,站起身,離開了這裏。

不一會兒,車子開進一條熱鬧又繁華的街道,與剛才的街道完全不同。過了一個拐彎處,車到了沈宅門口。管家沈徳拎著長衫,跑到堂屋,對沈景祥說道:“老爺,您快出去看看吧……”楊懷柔正坐在沈景祥身旁,給他捏著肩,看見沈德不穩定的模樣,皺著眉打斷他說道:“德叔,什麼事這麼著急,有話慢慢說,別吵到了老爺。”沈德繼續說道:“老爺,大少爺和大小姐回來了。”沈景祥立刻坐起,說道:“什麼?真的假的?”沈德笑著說道:“是真的,錯不了。”沈景祥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沈德攙著他,他邊走邊說道:“你可看清了,真的是他們?”沈徳仔細的攙著他,又笑著說道:“看清了,大小姐出落的可標致了。”沈景祥高興的哈哈大笑,還一邊說著:“好,好。”楊懷柔從聽到這個消息,就有些出神,徐玉英端著雞湯進屋,見沈景祥不在,問她道:“二姐,老爺呢?”楊懷柔沒有說話,丫鬟說道:“三姨太,剛剛管家說,大少爺和大小姐回來了,老爺出去接了。”徐玉英眼前一亮,笑著問道:“真的嗎?走,去看看。”便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去。楊懷柔一身黃粉相間的旗袍,上麵還繡著杜鵑花,一頭燙發顯得她無比溫柔,柳葉眉入鬢,薄唇上有一抹若隱若現的朱紅。手腕上戴著純玉的鐲子。胸口上還有一串項鏈。眼神卻空洞得很,丫鬟芙蓉提醒她道:“二姨太,您該出去了,不過是兩個孩子回家,您可千萬別亂了分寸。”楊懷柔回過神,說道:“對,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氣,緩慢的向門口走去,她剛走到長廊,就碰見了沈雲笙,她身穿淡綠襖裙,頭發自然的披散著,一張瓜子臉秀麗美豔,一雙柳葉眼大而明亮,如泉水般清澈,嘴上帶著笑容,見到楊懷柔,她高興的說道:“娘,我聽她們說,大哥和姐姐回來了,我要去門口接他們。”楊懷柔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瘋,去吧,當心摔著。”沈雲笙對她點了點頭,又向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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