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夏末秋初是一年中最聒噪的時候,每逢此季,生瀾和鄰居聊天,總不厭其煩地笑提起女兒幼時寫的作文。
小孩正學比喻修辭的時候,說南城的蟬寶寶就像她自己一樣,愛管閑事,偏要替全國叫醒秋天。引得眾人一次次逗樂。
江生無語扶額,趴在窗口支著個腦袋朝下喊著正聊地火熱的媽,“生女士,別聊了,你把蟬都給抓起來,我就學得下去了。”
講完她不好意思關窗,怕別人覺得自己沒教養不禮貌,就仰頭癱在椅子上聽著生女士與人客套的咯咯笑聲,她合上筆帽把作業一推。
窗外除草機嗡嗡作響,草的屍體散發著一種叫做大自然的味道。
沒多會兒,生女士探頭探腦地擰開門走進來,微微一笑:“學不下去看看課外書吧”,伸手遞過來一本深藍色的精裝書籍。
具體是什麼書江生沒來得及看清,因為在生女士有所聲勢的下一秒之前,她就奪過書躥了出去:“昂,我帶去圖書館看啊。”
八九點鍾的太陽剛好不曬人,江生極其享受自由地沐浴陽光的感覺,骨骼都要重新生長,比起蟬,她覺著自己更像一株需要太陽的靜默的植物。
夾著書哼著小調下樓,在花花綠綠的停車棚裏悠閑地推出了自己的霧霾藍山地車,老鳳凰牌的最新款,她覺得特酷,一眼看中,爸爸上個月回來給買的。
車棚上有比較晚熟的小麻雀還在築巢,江生探著身子看了兩眼,沒看著有沒有小鳥蛋。鳥兒築巢,一天天地叼樹枝,就像人的房貸,月月還才有屋子。
她跨上車座,絲滑地用腳翻了翻車蹬子,喜歡地要命,這種類型的車裝上籃子看起來就太傻了,所以無論生女士怎麼勸說,她都沒情願。
還好江生從小便調皮,會單手,甚至不用手騎車,捎本書無甚問題。她瞄了一眼手裏的書,《我與地壇》,史鐵生的,好像初中時聽老師上課講過,身殘誌堅的一個人。
二十多分鍾的路程,雨清郊堤別有洞天的新鮮景象便不打招呼闖入眼簾,江生一直覺著鋼筋混凝土世界的風總是被迫割出了形狀,但野外的風是舒展的,沒有皺紋的,年輕的。
她探索到整個南城最美的地方,香樟樹鋪滿雙道旁,蟬鳴協奏曲嗡響不止,蹬著輕快的單車,迎麵撲來的秋風有的在車輪裏嗖嗖轉圈,有的將襯衫和發梢掀起,她回頭看雲,風將睫毛吹折的異動感最為奇妙。
江生總是放任自己隨風飛,渾身酥麻又放鬆,讓人不自覺想要歡呼,她心裏不知在暗爽什麼,輕快不已,認為自己真是瀟灑地不得了。
“啪”地一下踢落車腳,江生呼出一口氣,張大雙臂跑下鋪滿草皮的河堤,挑了個草地茂盛的中央坐了下來。
不遠處有玫瑰叢已經半枯萎了,上回來的時候尚且正盛,可是遍地的小草仍舊鬱鬱蔥蔥。江生把書打水漂似的一下扔很遠,泄憤。
扔完她傻樂了一下,抬眼四處看了看,也許時間不算早了,晨起散步的人已回家,隻零落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