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道士自然不是突發奇想,或是心血來潮,其中有很強烈的因素推動著我去這麼做,這樣想。
毫不謙虛地說,我幫過很多人,也救過很多人。
但我也不隻一次沒能抓住向我求救的手。
第一次接觸死亡是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因為玩水發了高燒,我媽急急忙忙地把我送到醫院來。醫生說我燒得很厲害,要住院。
我在醫院裏住了下來,單人間實在排不出空,我隻能住進雙人房裏。
隔壁床的是一個跟我年齡相近的男孩,他很靦腆,不愛說話,但我很外向,在我的攻勢下我們很快就結下了友誼。
他細聲細語地給我講他之前看的童話書,我眉飛色舞地跟他分享我在幼兒園當大王的故事。
不同於我是交給保姆帶的,保姆還額外請了護工,男孩是媽媽來陪床的,他的媽媽是一個很嚴肅的人,臉上總是皺著眉,嘴角永遠都是下撇的,看上去很不好相處,我不太喜歡。
友誼很短暫,沒過三兩天,男孩就要出院了,我很舍不得這個新朋友,想留下聯係方式,阿姨冷漠地拒絕了我,然後整理行李強硬地拽走了男孩。
我害怕她的嚴厲,隻能沉默著揮手告別。
後來照顧我的保姆偷偷告訴我,男孩沒有治好病,他這個病醫院裏看不好,隻能放棄治療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厲害的醫院還看不好他的病,住院部是分層分區的,我是高燒,他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毛病,這層住院的又沒有癌症腫瘤這種絕症。
保姆搖搖頭,說這個男孩是她的同鄉,男孩家很有名,說是祖上做過很多令人發指的壞事,他們這一代代,男丁總是會生一種怪病,從發燒開始,然後逐漸虛弱,最後死掉,死得時候身軀幹枯,麵容衰老,像一具枯屍。
怪病的發病時間不定,早的像男孩,五歲眼看著就要沒了,晚的也不會超過四十歲。
他們家祖祖輩輩也找了很多道士和尚,每一個來的人都說有邪祟,但是要麼就是收錢辦事沒效果,要麼就是索性擺擺手說做不來。
“祖上作惡未嚐有報,卻延其後代,赤子何其有辜。”
保姆歎息道。
我懵懵懂懂的。
當晚我又發燒了,神智模糊,我的意識似乎脫離了我的軀殼,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認為我應該是在做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以一個長著眼睛的形象存在,但是我看到了,一個河畔的鄉鎮。
目光不自覺地聚焦到一個看起來頗為氣派的別墅。
男孩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全身皮膚泛紅,額頭上都是汗水,一群穿著奇怪的人圍著他手舞足蹈。
我心生疑惑,想湊近看看。
我還真得湊過去了。
突然,男孩瘦小的身軀裏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黑影,它沒有形體,似乎隻是一股黑色的氣,冥冥之中我知道這是一種有意識存在的物體。
雖然它沒有眼睛,但我感覺到一股陰冷晦澀的視線掃過我的意識。
我一陣冰冷,那不是把冰棍吃進嘴的冰涼,很難用言語形容。
黑影向我蔓延過來,它如果有嘴巴的話,應該是向我張大了嘴。
它想要把我吃掉!
我猛得一激靈,醒了過來。
刺眼的白熾燈在我的頭頂高懸,耳邊是醫療設備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床的周邊圍了一圈人,醫生叔叔,護士姐姐,保姆,爸爸媽媽也都來了。
醫生長舒一口氣告訴我爸媽我沒有事了。
我媽哭了出來,被我爸扶持到床邊坐下。
他們告訴我我燒到了40攝氏度,差一點就要去見閻王了。
我可不是差一點給吃掉了嗎,想想那個黑影我還有點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