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灼陽高掛,氣溫高的連外邊的空氣都扭曲起來,成堆成堆的蟬擠在樹上齊聲高唱自己的悲慘命運,仿佛下一秒就會被一團團烈火灼成灰燼。
花不語呆坐在醫院大廳裏,額頭上汩汩地冒著汗,手裏的電動小風扇拚命地釋放自己廉價的生命,吹出陣陣熱風。
“哎呀,熱死了,我受不了了。”花不語坐不住了,直接彈射離凳,在大廳裏飛快地走來走去,東竄竄西跳跳妄想找點涼意,“這破醫院連空調都不舍得開!怎麼配叫市人民醫院的?”
孟玥斜靠在椅子上,嘴裏嘬著根哈根達斯,和花不語截然相反,臉上沒帶一點汗,神情悠然自得:“小孩子就是誇張,哪有你說的那麼熱。”
“媽!”花不語晃著兩條胳膊哭喪著臉,顯得生無可戀,“我要出去轉轉,外麵涼快。”
說罷,她轉身就往外走。
孟玥也不攔,揮揮手:“早點回來,別走遠了,待會兒你爸拿了藥咱們就回家。”
“知道,我不小了。”
孟玥盯著她,看她緩緩消失在盛夏的刺目陽光裏。
“不小?明明還是個小孩子。”
……
外麵的知了一群一群地躲在樹上,熱得哇哇叫,就連樹上的葉子都嫌棄這種高溫而蜷曲起來。花不語撐開遮陽傘,沿著主幹道的樹蔭走出醫院。
誰不走遠啊?遠方才有好看的風景。小孩子才會聽話。
花不語走在馬路旁邊的人行道上,遮陽傘還是太小擋不住她全身,強烈的陽光曬得她腿疼,街上別說人,連個鬼影都沒有,周圍掛著的空調外機嘩嘩地流著水,嗡嗡地響,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煩人且鬧心。
看來外麵也沒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待在醫院裏,花不語百無聊賴地坐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心情煩悶。
她耳朵一偏,好像聽到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帶著些旋律,叮叮咚咚的。
那顆該死的好奇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花不語站起來,尋著聲音摸了過去。
這聲音時大時小,斷斷續續,花不語曲曲折折彎彎繞繞走了好幾分鍾,費了好大勁終於找到了——一家鋼琴店兼鋼琴培訓班。
黑底白字的大招牌,正宗的行楷,上書添翼鋼琴館,如虎添翼的添翼。
好自信的名字,學了就能如虎添翼雞犬升天了嗎?
不過好在鋼琴聲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聲線清晰,聲音清脆。
花不語走到玻璃門前蹲下,將臉貼到門上麵,精致小巧的五官被壓得扁平。店裏麵開著很足的空調,玻璃門的溫度凍的花不語一陣哆嗦,呼出的氣在門上凝出一片水霧。
動聽悅耳的鋼琴聲穿過玻璃門從店裏清晰地傳出來,花不語瞪大眼睛,極力想看清店裏的情況。
對門的地方有一扇窗戶,拉著厚重的窗簾,陽光照不進來,店裏的光線很是昏暗。這還真是對視力和耐力的雙重考驗,花不語又睜睜眼,雙手各自握成一個圈,拚在一起形成一個望遠鏡,套在眼眶上使勁往裏麵瞅。
窗戶下麵擺著一架三角鋼琴,琴前坐著一個人正在彈琴。
那人背對著門,看不到麵容。隻能看出他是個男的,和他穿著的一襲白衣。
他的雙手在琴鍵上飛速跳躍,時徐時急,有時如蝶翼翻飛,有時又如雁過無痕,白鍵黑鍵錯落有致,全音半音紛飛起舞。
一首絕美的曲子就這麼從鋼琴後麵的擊弦機中流淌而出。旋律悠揚,節奏優美,充滿著美好與溫暖。但在那溫馨暖和的曲子背後,花不語卻聽出來那麼一丁點的憂傷與悲痛。
花不語蹲在門口,呆呆地聽著,聽的出神。
這首曲子,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聽過好多好多遍。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敲完,最後一縷音樂流出,男人蓋上琴蓋,緩緩起身,一回頭,就在玻璃門上看到一個奇怪的掛件——掛件壓在門上,小鼻子和腮被擠得扁扁的,整張臉貼在門上,像是一張烙熟的大餅。
男人盯著這張大餅走過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大餅眼裏的瞳孔慢慢地從眼睛中間移到眼眶頂端,到最後幾乎是豎直著往上看。
見自己偷聽被發現了,她“啵”的一下把臉從門上拔下來,一邊拿手揉著被玻璃門壓白了的鼻尖,一邊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男人長得很帥,整個人都顯得很清新俊逸,還帶著些陰柔的氣質,他個子挺高的,花不語拚命仰頭看著,看到他有點印堂發黑。
緊接著,這位印堂發黑哥就麵無表情地把門口的窗簾拉上了,還哢哢兩聲從裏麵鎖上了門。
“我操。”呆蹲在門口的某人陷入了無盡的沉思與彷徨。
他什麼意思啊?自己長得不算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