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銘凡正倚在床頭櫃上打盹,眼睛半閉半睜,眼眶周圍是怎麼也忽略不了的一圈濃黑,看樣子他一整晚都沒有睡。
花不語抬起手,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花銘凡渾身一顫地驚醒過來,睡眼惺忪地盯著床上的花不語:“醒了?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說完,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給花不語倒了一杯水,又把她扶起來倚在床頭上。
“還行。”花不語接過水,剛說一句話,口中殘留的穢物的味道就立即衝出來,熏人得很。
她自從昨晚吐了,到現在都沒喝過水,嘴裏沒味才怪呢。
她急忙喝水漱口,把嘴裏的那股味道強壓了下去。
花銘凡看著她,歎了口氣。
他這個妹妹,變了,隻是一夜,就從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變成了現在這樣的雙目無神,陰沉無趣,隻知道呆坐在那裏,沒人和她說話就自己發呆。
果然這世間,最強大武器、最痛的刀子,是感情,能在一瞬之間將一個人徹底摧毀。
他昨晚從段千翼家回來後就一直在和父母交涉,從八點多回家到早上六點,努力了整整一個晚上,隻希望父母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但很無奈,花淩宇的態度極為堅決,說什麼也要送花不語去留學,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拆散他們。
花銘凡沒辦法,隻好去找花不語商量,她不是說要是被發現了就私奔嘛,結果整整敲了半天門她也沒回應,等他找到鑰匙打開門後,徹底被裏麵的景象驚呆了。
隻是被迫分開也沒有必要自殘吧,地上是滿地的照片和穢物,花不語就躺在這攤穢物中間,身上就蓋了層地毯,她散著頭發,臉上還是痛哭過的痕跡,眼角是幹了的眼淚,指尖的指甲幾乎全都劈開了,鮮血淋漓地露出裏麵猩紅的肉。
花銘凡慌了,急忙叫了救護車來把花不語送進了醫院,好在都隻是些皮外傷,療養一些日子就好了,但花不語心上的傷,也許永遠也好不了,如果,他們兩個永遠分開的話。
花不語喝完水,把水杯還給花銘凡,一歪頭的功夫從他和床頭櫃之間的縫隙裏瞄到旁邊病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正睜著眼睛也在看她。
赫然是花淩宇,隻不過他現在已沒了昨晚的神氣,麵色枯黃,嘴唇發白,原本花白的頭發在此時幾乎全白了,零零散散地披在額前。
花不語看了他一眼,別過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以怎樣的一個姿態去麵對花淩宇,是像平時那樣叫他“爸爸”,然後和以前一樣的親近他,愛他,繼續把他當做自己最親的親人?還是反感他厭惡他,和他反目成仇?
花不語都做不到,她既不能忘掉昨晚花淩宇的冷酷無情,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平日的生活,也不能真正和他鬧翻,和自己的親生父親迎麵對峙。
所以她選擇逃避,我現在不想和你有所交集,你最好也不要和我說話。
花淩宇也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就閉上了眼。
花銘凡左看看也不是,右看看也不是,都不知道該先安慰哪個了,隻能再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