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初夏的陽光正好,我掀開車簾望向窗外風景,隻見草木繁盛,桂馥蘭香,兩個多月的束縛感頓消,倍感神清氣爽。
我直起身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臥到我方才躺過的軟榻上,笑眯眯地闔上雙眼,愜意無比。
此次隨同太子出行的侍女除我以外,還有明夏和夢璃,明夏本就是太子的貼身侍女,自然一道前去。臨行前,蘇獻特意交代夢璃也一同,其中意味自是清楚,太子對我的關懷已然超出正常範圍。
明夏和夢璃見我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和放鬆,忍不住嗔道:“妹妹一看就是憋壞了,你這副樣子,倒讓我懷疑東宮中那個謹小慎微、畢恭畢敬的妹妹是不是假的。”這段時日我與明夏處得甚是歡愉,她見我從來沒有為難過她,還經常與她調笑玩樂,早已對我放下戒心,當起了知心好友。
我眉眼一彎,開玩笑道:“佛曰,真亦假,假亦真,你認為是,未必是;你認為不是,未必不是,真真假假,虛實自辨。”
她們倆人聞聽此話,相視大笑,直言道:“活該你去做那比丘尼,日日與我們說施主放下執念。”
我們三人久未出宮,皆放鬆了心態,在馬車內作伴戲耍,融融洽洽,笑鬧不斷,惹得蘇獻專程過來囑咐莫要過於放縱影響了殿下,這才稍微斂了斂。
我們一行從洛陽出發,穿過宋州,直達揚州。船隻駛入曲柳輕回的運河,映入眼簾的是兩岸的古寺塔影。水鄉小橋彎彎懸空,細如羊腸的小道連著綠杉竹蔭下的農舍,來往行船如梭,漁舟上的魚鷹輕鳴,時而一個箭子紮入河中,撲棱起一翅水花。
我們走下船隻,滿街俱是食肆酒樓,小姑娘們挎著花籃沿街叫賣,文人墨客三五成群風流倜儻,端的是一派盛世風流氣象。湖麵上多有富貴人家遊船,都披紗掛縵,裝飾華麗,也有美豔歌姬在畫舫彈琴宴飲,引得不少公子哥兒們爭相靠前欲親方澤。書上一直都道:“江南富裕,景致與洛陽大不相同。”果然如此。
街市上最惹人眼的自然是與江南水鄉格格不入的禦劍公子們,他們有些手拿長劍,有些執鞭,有些身負長矛,他們全身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武器,互相吹捧,高談闊論,都是來參加洛河大賽的。
我們落座於一家人氣頗為火爆的長春樓,在二樓雅座飲茶,坐看街市風景,太子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覺好笑,吩咐道:“我這裏不需要伺候了,你們且退下吧。”我心中暗暗雀躍,麵上依然恭敬答道:“是。”隨即和明夏、夢璃似撒了歡般奔向集市。
這日正逢初八,每月的初二、六、八俱是集市貿易日,大到木材、竹器、農具、家什,小到耳環、紐扣、掏耳勺,五花八門。而女孩子們感興趣的東西無非是胭脂水粉香胰子、珠寶首飾、絲帛布匹,我們似小燕子般穿梭在每家店鋪,一路歡聲笑語。
我忽然停駐在一個賣小物件的街攤前,拿起一個做工精巧的掐絲琺琅紋香盒細細端詳。那攤主看我喜歡,擺出笑臉恭維說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個可是從南詔國那邊運送過來的稀罕貨,別處可找不到。”
我不置可否笑道:“攤主,這個多少錢?”
攤主伸出3根手指,笑道:“姑娘承惠,三兩銀子。”
我大吃一驚,說道:“攤主,你這有點訛人啊。”
攤主笑笑說:“姑娘,你看這香盒成色、質地,還有產地,樣樣絕佳,這樣吧,看你如此美貌,我便少收你一兩銀子,改為二兩可好?”
我努了努嘴,本想和他爭論一番這根本不是南詔國的東西,但他既然已經主動開口降價,質量也確實值得起這個價格,遂點頭同意,說道:“幫我包起來吧。”
片刻後,我接過攤主包裝好的香盒,伸進衣袖裏正要取錢,才發現我的錢袋子剛才在吃東西的時候給了夢璃拿去,我往四周環顧尋找她倆身影,發現都不見蹤影,我隻能遺憾將香盒交還給攤主,不好意思說道:“攤主,我忽然發現身上沒帶錢,這個香盒我不要了,謝謝你。”說完扭頭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