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元年的寒冬,虛清觀外的白雲山諸峰銀裝素裹,醞釀了一冬的洛陽初雪,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法清師姐閉目靜坐,佛龕前的銅爐裏焚著香,煙氣氤氳,我輕輕喚道:“師姐。”
她並未睜眼,兀自說道:“三年了,師妹,你塵緣心事可曾放下?”
我心中倏地一痛,才知許多事情都不曾忘記,隻是記憶封存,放在內心最深的角落,自己不去想,也不願別人觸及。我淡淡說道:“放不放下,皆已與我無關。”
她問道:“師妹,你可相信宿命嗎?”
我勉力壓下心中痛楚,回道:“我不信宿命,我如今的歸宿便是在這深山之中常伴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她幽幽歎道:“諸苦以愛為本,得愛則喜,犯愛則怒,失愛則悲,傷愛則恨。愛盡苦滅,得安樂處。”
我默默思索她話中之意,三年來我何嚐不是縈繞在失愛痛苦之中,不得解脫。
宋澄他......是否已經將我忘記?
每每思及此,心中莫名劇痛。
一名弟子匆匆從外間進來稟報:“師父,觀外有一支軍隊等候,為首之人自稱羽林軍統領,奉皇上旨意,有封書信要麵呈法慧師叔。”
師姐並未抬眸,隻淡淡道:“師妹,你去看看吧。”
我走出觀外,入目所及皆是羽林軍,為首將軍見我出觀,翻身下馬,叩首將信箋呈上,我拆開一覽,仍是熟悉的楷體字跡,上書:
“一點相思幾時絕,莫等白首至方悔。日夜思君歎空帷,六宮無主盼君歸。”
落款依然是熟悉的“弈”字。
我手執信箋,刺痛迅速蔓延了全身,雲弈登基後仍然掛念我,故不遠千裏命人長途跋涉來此送書信,隻為探明我意,而我心中真正牽掛之人卻毫無音訊,眼淚不自禁落了下來。
“玉兒,我來晚了,你為何事傷心?”
隻見一人越眾而出,同是禁軍服飾,適才我並未注意到,他氣質高貴,雍容沉穩,走近我麵前輕輕將我攬入懷中。
我當場愣住,完全料想不到新登基的皇帝雲弈竟會親自率軍前來尋我。
他附耳柔聲說道:“山長路遠,白雲山是苦寒之地,朕接你回洛陽,玉兒,你可怨朕來遲了?”
我心痛萬分,顧不得他的皇帝威儀,顫聲問道:“宋澄......他可有來?”
他俊逸的麵容沉穩依舊,沉聲道:“他一年前已遵父皇旨意娶了平都公主。”
我的耳畔嗡嗡作響,良久扯出一個慘淡笑容,宋澄居然娶了平都公主!
我立於大雪之中,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滾落,鼻尖上掛著一滴淚珠盈盈欲滴,令人心生憐憫。
雲弈伸手幫我拭淚,語氣愈加溫柔說道:“玉兒,我的玉兒,別傷心了,你想回洛陽見你的父母親嗎?朕已另有旨意,你不必留在白雲山了。”
我太久未見父母,心中甚是想念,嗚咽問道:“皇上,另有旨意?”
他貼近我臉頰,額頭抵額頭,溫柔道:“進宮做我的妃子,你可願意麼?如此,就可回到洛陽,見到你的父母了。”
我震驚至極,倏然往後撤退,全身抗拒道:“不......”
他似乎早已料到我是何反應,不顧我意見,朗聲道:“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