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繁華百春秋,從商貿到農耕,從漁養到觀光,載載不同調,年年不同歌,於年節時更能見其繁華盛景。
那是個喧鬧的年初三,點綴老街,添一個喜味的不是鞭炮,而是那小小的幾個物件。
朱紅雕花身,金黃流蘇邊,就在頭頂三尺乘風,搖搖曳曳;五步一相連,盞盞綿延,是紅燈籠,就這樣點一路襯一街古樸香色,添了喜氣,無可挑剔的貼切。
人潮從舊祖宮前廣場一路鬧騰,讓紅燈籠領路,用景色醉了一街的騷人,當真的燈紅酒綠,往來一路的攤販遊客,呈現一時的紙醉金迷。
老街上人客來去如潮,在此開張的店麵,無不客滿人滿。
除一間怪店外。
它是一閩式街屋,抿石雕麵,朱紅雙開木門,木崁窗花,在老街裏,這樣的門麵樸實無奇,整條熱鬧的街上唯此店仿佛眾人看不見般,鮮少有人登門,僅偶有三兩熟客出入,頗有大隱隱於市之感。
其實也不是這間店入不了遊客的眼,而是這間店的經營項目與附近店家相差太遠,不是行內人少有踏入。
這家店賣“古董”,經營30餘年,店號“三此齋”,門口一對木刻聯,上提“此時此刻此地,知物知人知情”
店內燈光昏暗,整間店隻有垂著幾盞黃燈泡,燈泡也沒有多餘贅飾燈罩,僅僅老舊的紅白螺旋交纏的電線拉下就掛了燈,昏黃的光線下還瞧得出天花板是木造的,根根檜木橫梁並列,上有木板拚接,看不見街屋常見的硬山式屋頂,明眼人都能明白這是個有二樓的構造。
店內擺設甚雜,牆吊字畫地擱瓶,櫃放玩件桌擺玉,一間店活讓各色寶物給堆了個滿,留的走道甚窄,人走都得側身,竟是看不出原本建築內裝風貌。
雖然物雜,店主還是別出心裁的用老式唱機播了首姚莉的“哪個不多情”,唱機獨特的悶音與炒豆聲,把一店的雜亂點成了古樸韻味,這是間有味道的小店。
店主是個人麵極廣的人,他有張出名的茶桌,那張茶桌是檜木四腳八仙桌,上頭蓋著一張透明的膠軟墊,裏頭夾著的是數百張各色名片,一旁的櫃子上還有數本厚重的名片本,店主三不五時就得把桌子上的名片整理進本子裏,好讓後來的新茶友與客人繼續放名片在桌上。
這家店的遊客量不是很高,茶桌上能有這般成績,全仰賴茶友與熟客相互介紹而來,人脈是個網,而這個網織得久、織得深,於是茶桌上留下的人名就能分布社會各層。
而故事就是從這家店,這一張茶桌開始。
店主人姓施,名逸仙,一個響當當的名字,看見的人都得遲疑三秒,才道一句“好記”。
“施兄,這個無飾牌一口價,不要推托了,今晚的飛機回上海,我趕時間不跟你囉嗦,下次來就不知道猴年馬月了。”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短袖襯衫搭灰黑西裝褲的中年男子,手腕上戴滿一串又一串的各種珠串、繩串,而口音則是一聽就知道不是江市人。
“就說一萬二了。”而這回話的人,也是一中年男子,他慵懶地坐在茶席板凳上,手中正倒著那壺剛泡好的茶入茶海,中指勾壺柄,拇指與無名指各撐住側麵與托住壺柄,再以食指頂蓋珠,隻用手腕的力量倒出茶湯,那是泡茶老手標準的持壺姿勢,看起來就一副是店主的樣子,他就是施逸仙。
“你太不夠意思了,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你價格踩死了,我討什麼活?”那來自上海的中年男子怨道。
“那你認為我該賣多少?”施逸仙嘴上問著,手也不停,將斟好的茶海往前遞出,欲幫這上海男子的杯子再次斟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