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老太太臉色才緩和了,談談的開口道,“按說玉兒認了公主為母親我們隻有高興的,但也不知道姑爺到底是怎麼個打算,聽著意思卻是留在江南了,也罷了,橫豎都是玉兒的造化。”
也不知公主怎麼想的,這奪人子嗣這種事也做出來,未免張揚的太過了!可是這話她就能在心裏說說,活了這麼大歲數,皇家有什麼忌諱老太君可是門清的,聽說靖安公主和當今關係一向不好,可今年武平侯做壽的時候皇上又派忠順王去了金陵,也不知道這裏邊有什麼說法沒有。唉,老太太揉了揉眉心,今上可不比上皇,心思最是難猜的,若非當初把握不住他,賈家也不至於……總算元春是個爭氣的。
玉兒呀,要怪就隻能怪你那沒用的爹護你不住,老太太心裏疼的跟什麼似的,一旁的鴛鴦眼看著她神色不對,拚命給下頭坐著的使眼色。王熙鳳看了眼王夫人湊了上去,“倒是老太太教養的好,像我這樣的再沒這等福氣,老太太切寬了心,想那公主家裏再不至於虧待了林妹妹的。唉,隻苦了寶兄弟,他們兄妹感情這樣的好,知道林妹妹不回來了,可不知道要怎樣呢。”
按說王熙鳳提起賈寶玉隻為了轉移下話題,不想正戳了賈母的痛處,老太太臉色就不大好。不管林如海這是存了什麼心思,林丫頭和寶玉的事現在是不能提了,隻等著看兩人日後的造化了。想到這她遲疑了下,吩咐王熙鳳,“不管怎麼說,咱們禮物先準備好了送過去,這種事上讓人挑了理可不好,寶玉那裏隻攔著不讓他知道就是了,能拖著就拖著吧。”
王夫人聽了這話暗暗地咬牙,林家那丫頭真不回來才好呢,讓公主看上有什麼好的,誰不知道武平侯嫡子體弱多病的是個藥罐子,不過是個替死鬼兒,老太太平日裏再怎麼親都不為她出頭的,想到這心裏暢快極了,就開口道,“我怎麼聽著璉兒的意思,林姑爺怕是不大好呢,可憐見的,林丫頭以後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隻可惜了林家的那些銀子,璉兒這個沒用的東西,指望他再不成的。
看著王夫人一臉慈悲佛像老太太心裏膈應得很,心說你這是咒我的玉兒還是怎麼著,當即冷著臉,隻看著王熙鳳,“你是做嫂子的,常和他們姐妹在一處,隻說林丫頭留在江南了就是了,寶玉那卻要開解著些,不過他還小呢,再難過的事兒,看見別的姐姐妹妹也就過去了。記著吩咐了底下人,不準再提起林丫頭來,沒得招了寶玉不痛快,可仔細著他們的皮。”王熙鳳趕忙應了。
王夫人雖然被賈母給了個沒臉,心裏不自在,可事關她的心尖子寶玉,也忙開口道,“老太太說的才是理呢,我常年不管事的,你且仔細著,有那不好的隻管來回了我,早早打發出去才是正經呢。”王熙鳳低頭一一應了,心裏撇了撇嘴,寶玉身邊的人她再不會多一句嘴的,好不好的有老太太和太太,讓她管到小叔子房裏算怎麼回事呢。
老太太不耐煩多說,擺擺手讓眾人散了。王熙鳳看二太太的兩色,假裝沒聽見大太太的冷哼,帶著平兒往王夫人的院子裏去了。
回了自己屋裏,王夫人在炕上坐了,鳳姐陪笑站在一旁,見太太隻坐著不言語就低下頭看自己新染了鳳仙花汁的手指甲。王夫人也不真是為了叫鳳姐來立規矩的,心裏念頭轉的飛快,緩和了語氣,“你且坐著吧,哪個攔著你呢。”鳳姐心裏打了個突,小心的坐了,就聽見二太太問她,“昨個璉兒的信裏可還說了什麼?我說啊,他就不是個仔細的人,什麼事也不打聽明白了,怕不是被揚州的景色迷花了眼,在差事上不仔細了。”
話語轉到後頭已帶了嚴厲,王熙鳳忙笑著回道,“哪還有別的事呢,就林妹妹一件也夠他忙的了,不過聽說,林姑父確實是不大好了,連家裏的產業都托人變賣了呢。”王夫人又驚又疑,“這是怎麼說的,璉兒既然在那,竟不想著幫襯著?!”王熙鳳貼著笑臉小聲解釋了,“聽說是武平侯幫著辦的,二爺再能也插不進手啊。”
王夫人臉色陰沉著,怪不得老太太今個兒臉色不好,看林如海這架勢明著是防著賈家呢,“我看你林姑父是瘋魔了,且冷眼看著吧,我就不信那林家丫頭能落著什麼好!”二太太這是氣急了,在小輩麵前也口不擇言起來。鳳姐隻聽了,也不言語,兩個人相對無言了會兒,王夫人就打發她回去了。
鳳姐回了自個兒的院子才算鬆了口氣,賈璉給她的私信裏頭說了,讓她別參和這事兒,隻按老太太吩咐的辦。唉,可憐林妹妹是個命苦的,這樣的事外人再幫不上忙的。隻沒想到老太太嘴裏說著心肝肉的,卻也這麼冷眼看著,鳳姐想著,心裏不自覺的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