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管學經拿著毛筆,端詳著桌子上的文書,卻遲遲下不去筆。
自吳霄走後,他一夜未眠。
李廣孝死了嗎?吳霄出城了嗎?
一個個問題困擾著他,讓他心煩意亂。
直到筆尖的墨汁掉落,陰濕了紙張,黑色開始向四麵擴散時,他才回過神來。
門口,一個小吏闖了進來,氣喘籲籲道。
“知府大人,不好了!”
“李大人被殺了!李家也被滅門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管學經匆忙起身跟在小吏身後,來到了李府。
此時李府門外,一眾士紳豪族已經把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見管學經來了,全都擠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道。
“知府大人,這賊寇好像目標不光隻有李大人一家啊!”
“是啊,知府大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
管學經聽著有些納悶,死的不是李廣孝嗎,他們害怕什麼?
當他走過遍布屍首的庭院,看見正房牆壁上那句話時,一切頓時明了了。
“此後再有欺男霸女,橫行霸市者,與李家一般下場!”
管學經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他知道吳霄留下這話,是在震懾本地豪族,幫自己逼士紳捐糧。
他又湊到牆邊,眯起眼睛去看下麵的題詩,讀到最後一句時,打了個寒顫。
“人頭做酒杯,飲盡仇讎血!”
他慢慢後退兩步,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好一個吳霄,真可謂是殺氣衝霄漢啊!”
劉穎此時也走了進來,快步跑到管學經身邊,低頭抱拳道。
“知府大人,李府大宅內發現了多件奇物。”
他抬手一招,一個衛所小旗跑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堆彈殼。
劉穎拿起一枚彈殼,舉到了管學經麵前。
“在那日流賊被吳霄殺退後,我手下百戶清掃戰場時,就發現了這種物件。”
“今日李家滅門,它又出現在了這裏。”
劉穎把彈殼丟還給身後小旗,再次抱拳作揖道。
“知府大人,這一切正是吳霄所為!”
管學經點了點頭,吩咐身後的手下。
“即刻在城門處設卡,嚴查過往行人!”
“另外,在慶陽府府城與下轄五縣張貼海捕文書,傳令各縣巡捕房留意此賊!”
“本官今日便上報巡撫大人,讓陝西各府幫忙追繳!”
一眾人領命而去,屋內隻剩下管學經和劉穎二人。
管學經背著手往外門口走去,但走到劉穎身邊時卻停了下來。
他看了眼劉穎,在他耳邊輕描淡寫的說道。
“劉千戶此時,想必也是懼怕至極吧?”
“你平日裏幫李廣孝做的那些個醃臢事,慶陽府內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你覺得,你再那般作惡下去,會不會有下一個如吳霄般的惡賊盯上你呢?”
管學經這幾句話語氣輕輕的,但卻猶如炸雷一樣在劉穎耳邊響起。
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也好似漠北草原寒冬時分淩厲的風。
“管。。管大人說笑了。”
他臉上已經流下了冷汗。
對啊,自己幫李廣孝那麼多,可別步了他的後塵!
管學經緩步走出正房大門,看了眼天空中似火的驕陽,頭也不回的說道。
“不要再跟本地士紳狼狽為奸了,否則暴民作亂時,沒人給你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