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江南好,風景舊曾喑,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白居易
姑蘇位處江淮,自古便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一說,更有大運河流經,當真是風景如畫,人傑地靈。如此地方,自少不了大家隱士,達官顯貴。林家便是姑蘇一世家。說起這林家,真真是書香門第。當代家主林海之祖,曾襲過列侯,今到林海,業已五世。起初隻襲三世,隻因今上隆恩,額外加恩,到林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而這裏林海,表字如海,卻是正經的科第出身,前朝的探花,真正的飽學之士人中之龍。其妻賈氏敏著,乃榮國府嫡女,史老太君唯一的掌上明珠,亦是才華出眾,尊貴至極的。二人婚後舉案齊眉,好不恩愛。唯有一事,卻讓夫妻二人愁白了頭。
原來,這林家支庶一貫不盛,人丁有限,家中親戚也少,雖說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沒甚親支嫡派的。而到了林海,更是子息艱難。到如今,林海已是而立過半,膝下卻仍一兒半女,眼見著林家香火難繼,怎不讓夫妻二人愁白了頭,操透了心!那賈敏更是早幾年便逼著林海納了幾房妾室,盼著能有個子嗣。哪成想,幾年過去了,就是不見一絲喜訊。兩人心中又是失望又是著急,林如海更是已經放棄了。卻不料就在此時,賈敏傳出喜訊,已有了一月身孕,當下林海是喜出望外,整日裏是眉開眼笑,少不得招了許多打趣。
現在,林海卻再也沒有輕鬆閑適的笑容了,臉上滿布著焦急不安,腳步淩亂地在院中等待,時不時抬頭看看正房,隻一聽著房中有哀鳴傳來,便又是一臉心疼焦躁。
“怎麼還沒出來。”林海又似疑問又似抱怨,耳聞著愛妻聲聲哀叫,心中一陣酸痛。再想起林家子嗣,又是心焦。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啊!
“啊~”
一聲嬰啼打破了這不安的氛圍,林如海驚喜的看著產婆抱著一嬰兒打開房門,心中激動不已。
“恭喜林老爺,千金之喜!”產婆臉上的笑著,嘴裏不斷說著吉祥話,心中卻是忐忑不安。她自也知道林家子息艱難,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沒成想,卻是個姐兒,真是個沒福的。
林如海一下子便如從天堂掉下了地獄。怎麼會是女兒?他等了這麼久,結果卻是個女兒?心思轉了又轉,卻始終是難以接受。老天既讓他有子,為何偏偏要給他個女兒。“都是你,都是你,讓我沒了兒子!!”看著產婆懷中的女嬰,林如海一股邪火衝上心頭,滿腔的怒火全對著這小女嬰去了。劈手從產婆手中奪過孩子便要往地上摔,口中隻叫著“孽種”。
一幹婆子丫頭被嚇著了,待反應過來上前去阻止,卻一時來不及了。小娃兒已被拋到地上,一聲叫喚也無了!
那賈敏一聽聞是個姐兒,一顆心便直往下掉。她亦出身大家,世家繁華表麵下的黑暗她比誰都清楚,林家雖說沒一幹子長輩親戚,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不是她與林海夫妻情深,僅憑著她無後,便能休了她。因此,雖說她百般不願,卻仍在幾年前就讓林海納了妾,心裏也是想著先讓繼室產下孩子,到時再過繼過來辨識,可沒想到這些年來,無一妾室有孕,讓她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焦急。此次她終於有孕,才想著以後再無事煩心,卻不料是個姐兒。這可讓她怎生是好?
當產婆抱了孩子出去,賈敏心中不安,再聽著屋外丫頭婆子的驚叫,林海的怒吼,隻覺一口氣提不上來,有什麼東西就要從身體裏流出來。
“糟了,夫人,夫人流了好多血!”一個眼尖的丫頭注意到賈敏情緒不對,一下子似要昏過去,便警覺起來,眼角餘光瞥過賈敏下腹,發現那大片的血跡,畢竟是個小丫頭,當下駭得尖叫起來。
林海滿腔的不憤,一腔怨恨都堆到了小小女嬰身上,什麼理智,冷靜全都不見了。他擋住了想上前抱起孩子的麽嚒,竟是想置之於死地了。
當那丫頭的驚叫傳來,林海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過來。見著躺在地上似沒了生氣的女嬰,心口一陣刺痛,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啊,他盼了半生的孩子啊,他怎麼忍心,他怎麼會忍下心這樣對她?顫抖著伸出雙手,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傷了她。女嬰不哭也不鬧,像是沒有知覺。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不安的伸出手去探孩子的鼻息,一向平穩的手此時卻顫抖的幾次也沒有探到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