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剛過,滿地的鞭炮碎屑仿佛是為銀裝素裹的大地披上一層鮮紅的嫁衣。

鋼廠小區的小胡同裏,三五成群的小孩兒踩著皚皚白雪,低著頭彎著腰的尋找被遺漏的還未點燃的小鞭炮。

七歲的喬念頂著一頭狗啃式的新發型,像個假小子似的混跡在一群男孩子中間,沒多時,棉襖兜裏就裝了五六個小鞭炮。

等她跑回家的時候,家裏依舊是冷鍋冷灶的沒有半點兒過年的氣氛。

每每到年節,到家裏要賬的人就像海邊卷來的浪花一波接連一波的。

爸爸喬建國已經許久沒回家了,大姐喬瑩發高燒一直昏睡不醒,姥姥家又給來了信,說舅舅的新媳婦懷孕了不能再幫忙養育二姐喬盼,要把她送回來。

隻剩下母親劉慧芳一人應對這些破爛事,家裏又沒什麼錢,自然也沒心思過年了。

劉慧芳這會兒沒在家,喬念踮著腳尖打開碗架子的木門,從裏麵拿出半個玉米麵饅頭,一邊往嘴裏噎著一邊進了裏屋。

裏屋,大姐喬瑩依舊緊閉雙目,臉色通紅的像著了火似的。

喬念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是滾燙。

將玉米麵饅頭暫時放在一旁,喬念學著母親將毛巾打濕了放在姐姐的額頭上。

“大姐,你趕緊醒來吧,你再不醒我可拿鞭炮崩你了。”

說著,喬念還把兜裏的幾個小鞭炮拿出來顯擺顯擺。

已經昏睡兩天的喬瑩忽然發出咳聲,而後緩緩的睜開眼。

嚇得喬念急忙把小鞭炮放回兜裏,“大姐,我胡說的,我沒想崩你。”

這個家裏,喬建國重男輕女,隻顧著自己快活從來不管三個女兒。劉慧芳又要賺錢又要操持這個家,也是沒有心力照顧她們。

當初懷上喬念的時候就把老二喬盼送去鄉下寄養了,喬念生下來以後基本是大姐喬瑩給拉扯大的,打罵從來不留情,所以喬念是真怕大姐。

喬瑩醒來後,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著喬念。

直勾勾的眼神讓喬念莫名其妙聯想到了故事裏的狼外婆,大姐是不是大灰狼扮演的?過年沒吃到肉這會兒饞肉了?

她戰略性的往後退了退,隨時準備逃跑。

“念念。”喬瑩嘶啞著聲音,“你把掛曆給姐拿來看看。”

喬念跑到外屋,然後踩著小板凳將掛曆摘下來,又轉身回了裏屋將掛曆遞給大姐。

隻見大姐一直撫摸著上麵的“1986”,她嘴角抽動著不知是哭是笑。

喬念把小腦袋湊過去看著大姐紅紅的眼圈,“姐你咋了?你哭呢?”

喬瑩忽然把喬念按進懷裏,用力揉搓著她的小腦袋,聲音哽咽著說道,“沒有,姐是高興,高興。”

哪有高興就揉人家腦袋的?喬念撅著嘴巴,“姐,頭發都給我抓疼了。”

“哦,抱歉,抱歉。”喬瑩鬆開她的腦袋,卻又捧著她的小臉兒仔細端詳,片刻後嗤笑道,“誰給剪的頭發,咋像狗啃似的?真醜。”

氣的喬念大聲反駁,“姐,是你,就是你給剪的。”

“是麼?”喬瑩嘿嘿笑了兩聲,“抱歉,我給忘了。”

這才幾天啊就給忘了?聽說街頭那個傻子就是小時候發燒然後腦子壞掉了。喬念皺著眉頭盯著大姐,心想大姐是不是也把腦子給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