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結局(1 / 3)

在那一個肅殺的春夜,距離高考前四天,一個恐怖的質問放在海崖一中光明班全體同學麵前,向他們發出質問的人,是大家幾乎都想不起,卻能考出739分的舒繁。在那個分數為王的時代,739分,足以把一個人,拔高成一個神。神發出的怒問,仿佛天上的雷霆,熠熠發光後,又激蕩起無窮無盡的雷聲,振聾發聵,強者瞠目側立,弱者搖晃欲墜。這個問題很簡單,這群人從最開始就是因為這而聚集到一起——回想起來,這可太荒唐了!可又如此真實:

我們是光明班,背負著一個個家族的希望,昂首闊步走進校園,從此走向光明的未來:可到頭來,這樣的許諾有多少效力?

光明存在嗎?黑夜存在嗎?那些痛苦哀嚎,又被時間滾流衝走的日子存在嗎?幸福存在嗎?快樂存在嗎?幸福和快樂都存在的話,可以得到嗎?有人是可以得到的,有人是得不到的,得到的人,懷抱碩果,蒼老和風塵,得不到的人化為泥土。努力可以改變嗎?乞求可以告饒嗎?命運可以回轉嗎?青春可以再來嗎?活著的時候沒人聽我說話,死了之後又會剩下什麼?大風吹吧!大雨飄吧!什麼狗屁人間!什麼狂人妄語!通通粉碎吧!野火燃燒吧!黑暗降臨吧!世界毀滅吧!每一個被撕碎的我都在這永恒的暴風雨中哭泣,醒來之後發現人又坐在考場裏,要讓我用一張白紙來形容自己。麵對空白,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可時間在流淌。我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往下一天,就是最後一次模擬考試。對橙子來說,她其實能夠接受,全班人棄考,或者會有個別人棄考。她也可能猜想得到有人會情緒崩潰跑出考場,或者因此跳樓。不過橙子他們的考場就在本班,也就是在二樓,外麵還有一個車棚。她不用擔心漠河那樣的事再度發生,因而能夠心安理得地繼續考試。至於其他人,說實話,她實際上也做不了什麼。

不過出乎橙子意料的是,這場考試不僅沒有發展出任何意外,反而趨向了一個她無法理解的方向:那就是,所有人都成績都迎來了一次大爆發。這天晚自習,大家對完答案之後,能夠肯定的是,鶴響,盛秋,安安等七個人,分數都飆升到了700分。這在高三下學期以來,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第二天成績單出來後,果不其然。不過令人在意的是,這次,那個神秘的,不斷攀升的第一名的成績,被從表格上拿掉了。一群人圍著成績單百思不得其解。

最先發笑的是綠檸。

“好家夥,這終於,好家夥!我就說,什麼舒繁,什麼高山,你們就在那兒瞎猜吧:這不就知道了嗎,這肯定是個假分,就是都遠來給我們做參照的!現在最後一場了,沒意思了,他去了嘿!”

鶴響說:“我看未必。”

寒聲從頭到尾,數了一遍成績單上的人數,說。

“現在成績單上有58個人,咱們班現在有58個人。”

“是啊,就是啊,所以說,那是鬧著玩吧!”

綠檸更大聲地說。她這次沒有考到700分以上,分數跌落到672分。不過即使是這個分數,也夠她上一個理想的大學了。

看男生們,他們這次取得的成績較好一些,又更殘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不相信這個解釋。寒聲對鶴響說。

“你再去問問都遠吧。”

鶴響還沒說話,都遠就站在了門口。他說:“問我什麼?”

門口的人嘩啦啦散回各自的位置坐好。

這是高考前在校的最後一天,也是我們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天。按照三模的規矩,每個老師都會挑時間來班裏,給大家講一下錯誤率最高的題,放在最後一天,這樣的講解也算是告別。可能是因為這,也可能是為了對抗那個神諭一樣的賭約,今天光明班的同學尤其齊。每個人都穿了校服,端正地做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他們的班主任都遠,有什麼話講。

都遠本人沒有什麼特色,他像是天下所有的數學老師。夏天了,他上身穿一件條紋polo衫,下身穿一條西褲,一雙皮鞋,腰間掛著一大串鑰匙,帶著一架細框眼鏡。三年以來,一貫如此。他平常不愛發脾氣,也沒什麼喜好,就是喜歡用新的粉筆。每次用之前,他都會把粉筆頭在手裏掰斷,把小的丟掉,之後用長的那個斷端寫。光明班的講台上往往有一盒新粉筆,三盒粉筆頭。

今天他也是這樣。他先慢騰騰地把錯題抄在黑板上,等著班裏的噪音漸漸靜下去。之後他清清嗓子,開始對最後一次模考進行點評。他說。

“考得都不錯——覺得題簡單嗎?”

同學們說:“一般。”

都遠說:“海南的題。”

他就著題稍微說了兩句,這次的題確實沒什麼說頭,也就到此為止了。在講題後而自習前漫長的時間裏,都遠抱著手,看著台下自己帶了三年的學生,就好像是看著菜園子裏,自己養了三年的什麼作物。他問。

“準考證都打好了吧?”

同學們說:“打好了。”

都遠問:“住校的都收拾好東西了吧。”

同學們說:“收拾好了。”

都遠說:“天氣預報說晴天,天熱,天熱也不能喝涼水:知道嗎?”

“知道了。”

同學們說。都遠想不起更多能說的話。他擺擺手說。

“學吧。”

之後他背著手出去了。笪笪在班裏大喊一聲。

“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同學們也大喊:“我們會想你的,老師!”

樊凡喊:“最帥氣的遠哥!”

同學們喊:“帥哥!”

看都遠。他走得更快了。走開之前,他背對著班裏擺擺手,意思是不要管他。

後來,張佳來了,胡睨也來了。張佳像光明班的班主任一樣,抱著手,列數許多年來種種不易,現在終於能提前放個暑假,她很開心。胡睨來的時候就哭著來的:顯然他從二班哭得不過癮,再跑到一班來哭一哭。他煽情倒是煽地很熱烈,什麼那些年下過的大雨都引用了,王虎等坐前排的尷尬地站起來,給他遞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