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雪威寒,天地肅殺。
千裏冰封,一片銀色。
清晨。
雲州城外,玄天宗門前。
漫天雪花中,餘瀾幽幽地醒來。
“我是誰?”
“我在哪?”
“我穿越了?”
記憶如狂潮般洶湧而來,強行植入大腦,迅速完成融合。
餘瀾,雲州大悟縣萬丈崖桃源村的一名村廚,燒大鍋菜為業。父母雙亡,被同村老人蘇吉利收養。
這個職業是下九流之一,與剃頭匠、搓澡師、娼妓等賤行並列,收入極不穩定。
盛世光景,廚子還能混口飯吃。末法時代,卻隻能淪為魚肉了。
眼下妖魔出世,匪盜猖獗。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村民們把樹皮都啃光了,又怎會請廚子辦宴席呢?
原主吃了三個多月的觀音土,突聞玄天宗施粥,於是一大早便掙紮著趕來,沒想到還是倒在了門前,被餘瀾附體。
想到這裏,餘瀾不禁悲從中來。
“既然穿了,為何不給口吃的呢?”
他攏緊衣裳,沒有動。
動隻會讓他更餓。
隻能等!等玄天宗的人出來施粥,給他活下去的希望和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香味飄來。
他的鼻子動了動,凍僵的身體不自覺繃緊。
粥香!
隨著吱呀的開門聲飄來,香味愈發濃鬱。
一個個瘦弱的身軀窸窸窣窣地從他身上跨過。
他不必去計較,都是山下的饑民。
“鄉親們,來喝粥了!”一聲天籟之音傳來。
餘瀾看向來者。
隻見朱門旁,一個宮鬢堆雲,滿頭珠翠,披著一件白色蓮蓬衣的美婦,拿著飯勺,正在招呼家丁施粥。
他沒見過觀音,但在他心目中,觀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
饑民們像乞丐一樣將她團團圍住,紛紛伸出破碗,甚至瓦片,等待她施粥。
她將飯勺在鍋裏一攪、一提、一翻,就是一碗。
得到粥的饑民像抱著金磚一樣,摟著破碗蹲在地上呼呼地喝,根本就不怕燙。
喝完之後還要去舔,舔完之後,又將碗伸過去。
美婦並不計較,笑著一一滿足。
不一會兒,一大鍋粥見底,勺子將大鍋刮得咯吱響,也刮碎了餘瀾最後的希望。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孩子,來!先吃個饅頭。”
一個溫柔的聲音將餘瀾從死神身邊拉了回來。
迷糊中,他看見一個白花花的饅頭躺在一隻纖手中,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直往眼睛裏鑽,往鼻子裏撲。
餓!
破衣爛鞋擋不住,粗糙的皮肉擋不住,鑽進四肢百骸,攪動腸胃,翻江倒海,浮想聯翩。
餘瀾喉嚨一動。
幹裂的嘴唇張了張。
“雲夫人。”
“別說話!你這是餓壞了。”
雲夫人蹲下來,掰出一小塊饅頭,放進餘瀾的嘴裏。
他就著口水咽,一塊、兩塊……
“鐵牛,去端一碗熱水來。”
雲夫人身後的一個黑壯漢子,迅速轉身回屋去端水。
將一個饅頭吃完,喝了一碗熱水,餘瀾才慢慢緩過來。
他抽出腰間的擀麵杖,撐著緩緩地坐起來,彎腰說道:
“感謝雲夫人賞饃,瀾兒無以為報!”
雲夫人看到擀麵杖,起身微微一笑,“都說君子不入庖廚,你這孩子將擀麵杖帶在身上,卻是何故?”
看熱鬧的饑民哄堂大笑,鐵牛也憨憨地笑了。
餘瀾臉色一紅,囁嚅著說道:“夫人,實不相瞞,我就是個廚子!”
雲夫人幽幽歎息道:“亂世盜匪,盛世廚子。滿桌饕餮客,不是掌勺人。如今皇帝昏庸,閉目塞聽。宦官當道,權臣弄權。民不聊生,餓殍遍野。你這廚子也不好做呀!”
說完,她拿出個饅頭放在餘瀾手裏。
餘瀾咽了口唾沫,悄悄地放進了懷裏。
雲夫人奇道:“你怎麼不吃呀?”
餘瀾回道:“我剛吃過了,吉利爺爺吃幾個月的草根了,我準備帶給他吃。”
雲夫人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四周的饑民,看著餘瀾,眼睛發出野獸一般的光芒。
餘瀾將饅頭揣進懷裏,把擀麵杖插在腰上,哈哈氣、揉揉腿,三步一滑、踉踉蹌蹌地往山下的家中走去。
離開玄天宗的門口平地,走過一段大馬路,穿過一段小樹林,餘瀾來到了萬丈崖。從崖邊的羊腸小道一直往下走,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到他的家。
哪知,餘瀾剛到崖口,就發現前路被幾個人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