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延匆匆趕往汙水處理場的地下，他的腳步聲回蕩在空無一人的空曠過道中，聽起來十分詭異。
他要去的是位於底屢地下室的81控製室，這裏陰冷寂靜，就像個巨大的墳墓，不過顧青延知道那些周圍鎖著的門裏聚集著一個個“生命”。
這讓顧青延對於在偌大的空間裏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這一事實總有些惴惴不安。
就像在停屍房裏大喊一樣，是對生命的一種不敬。
是的，他們都還在呢……那些同事，那些朋友……
控製住情緒！畢竟，他們也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這次真是太倒黴了，泄漏事故發生的時候，自己還在市區的實驗室裏，要給新的合成物質分類定案呢。
B4房間後的樓梯直通管理室，顧青延走下去，心想著可能唐威已經到了。
其實自己已經比約定的時間遲到了，手頭的工作實在是放不下。
不過唐威可是個認真守時的人，不，應該說是個認真守時的軍官，研究員，還是個反社會家。
會不會是他把病毒泄漏出去的呢？也不是沒有可能。
唐威隻忠於他自己。雖然已經跟著天穹幹了這麼多年，但顧青延知道他其實正在為自己尋找合適的後路。
但是，這樣做是自掘墳墓啊，絕對不是唐威的作風——顧青延認識他快二十年了，這點把握還是有的。如果真的是唐威幹的，他現在也不會這麼關注事態發展了。
顧青延繼續下著樓梯。電梯應該是正常運行的，不過他不願意冒這個險。
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能確定，萬一在電梯裏出了事故誰能救自己？
還不是隻有唐威，不過這位雷鳴特戰營的隊長一會也該回家了吧。
下到第二段樓梯後，顧青延聽到了身後二層地下室的門裏傳出一聲輕響。
顧青延眼前不禁出現了這樣的畫麵：門的那邊，有個可憐的人正在用自己毫無知覺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門，希望能把這個障礙物除掉以得到解放。
隻不過，在確認裏麵的那些家夥感染了沙曼因病毒以後，那扇門就已經鎖死了，大部分的感染者和試圖逃跑然後被抓回的實驗體都被困在了裏麵。
不過，通向控製室的道路還是很通暢的。
他看了看表，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可別讓唐威等急了。
如果這不是唐威幹的，又會是誰呢？是怎麼做到的呢？
在唐威打電話通知顧青延之前，他一直以為這僅僅是個意外。
因為意外是最有可能的：就算想要整垮天穹的人多如牛毛，但是要從江寧市任何一個實驗室獲得病毒都是很難的，哪怕是殺傷力很小的病毒。
不過……唐威曾經說過公司想要的是更震撼的數據，那些從實驗體上得到的數據已經不能滿足需要了，也許就是公司自己派人把病毒泄漏的，這也有可能。
也許這就是開始研製青洛病毒的準備。
先製造出事故，然後介入事故，研製青洛病毒。
想到這個，顧青延有些害怕了。不，不可能，他們怎麼會知道青洛病毒的研究進度呢。
顧青延對這個一直守口如瓶，實驗品也藏得好好的，也給了那些監視人員許多好處，他們也不會知道的。
他看過太多悲慘的事例了：由於需要立竿見影的效果，公司總是心急地直接把研究者的成果應用於新的實驗。
他所知的好些從事科研的朋友甚至被雇主秘密幹掉了。
顧青延心裏暗想：我不能像他們那樣，青洛病毒也不能落到別人的手中，這是自己一生研究的心血，如果要別人挪作它用，那自己就先毀掉它。
終於來到控製室了，這裏麵有監視屏，還有工廠的後備發電機。燈光雖暗，但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唐威正坐在那排監視屏前方。
他還是帶著他招牌式的墨鏡，這一點常常讓顧青延渾身不舒服：這家夥居然能在一片黑暗中看清東西
他還沒宣布自己的到來，唐威已經揮手讓他過去了——他甚至還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過來看這個。”
唐威的聲音裏帶著不容質疑的權威，還有一絲急切，顧青延趕緊走過去，看到底什麼東西讓唐威如此專注。
屏幕上顯示的是精英培訓所的畫麵，看上去像是二樓的影像館。一名明顯感染了沙曼因病毒的實驗體在房間裏來回走動——他身上沾滿了血跡和黏液，全身都是濕的，不過除此之外，顧青延並沒有發現什麼，其他值得注意的情況。
“到底是……”顧青延剛想開口，唐威就打斷了他的話
“等著瞧吧。”
蘇柯盯著畫麵裏的這名年輕男子——是的，感染了沙曼因病毒，他會永遠年輕——他在碰到擋在路中央的一張桌子後，又轉身向回走，就像普通的感染者一樣，沒有什麼異常。
顧青延正要再次開潮追問唐威到底在關注什麼時，他看到了。
“就是這樣。”唐威指著畫麵。
顧青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實驗體的右臂忽然拉長，
變細了，長得幾乎可以碰到地板，接著又收縮了回來，前後還不到一秒鍾。
“在過去的半小時裏它已經是第三次這麼做了。”唐威輕聲說。
畫麵裏，這個年輕男子繼續在房間裏亂晃，與其他實驗體無異。
“這是進行的新實驗嗎？”作為實驗的主要操作者，顧青延雖然知道這不可能，但還是很疑惑。
“不。”
“變異？”
“你才是科學家，怎麼來問我呢？”
顧青延想了一下，搖搖頭：“雖然看起來像是變異，但……不可能。”
他們又觀察了一會，這個實驗體卻再也沒玩手臂伸縮的把戲了。
顧青延完全不知道剛才的動作出現的緣由。
在他規律的研究生活之外，在他憂心的江寧市市郊的災難之外，在他製造成最完美病毒的夢想之外，出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因素，一個他無法掌控的因素。
忽然一陣電波的幹擾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傳出了一個未知身份的男聲：“特戰營l0分鍾，完畢。”
一定是天穹公司的任務小組，他們是被派去檢查列車的。
唐威剛才打電話的時候就說過他們被派去現場了。
唐威按下了通話按鈕：“收到。在目標出現後隨時聯係。通話結束。“
於是他們繼續觀察起了那個實驗體，精神高度的集中。
雖然不知唐威是怎麼想的，但顧青延心裏是一陣恐慌——是時間把精力從江寧市的事故上轉移開了。
“林墨。”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蘇柯希望自己能說些得體的話，但又覺得最好閉嘴。
一切再明顯不過了，地上躺著的這具屍體還穿著雷鳴特戰營的隊服，肯定是林墨的朋友。
不過可惜，他也被感染了。
他也想給他點時間緩緩，可是再等下去就來不及了。
現在的列車還在加速，如果是失控，那隨時可能會車毀人亡，如果是有人暗中操縱，那更加要調查清楚是什麼人，又是什麼原因。
“林墨……”他開口了，隨後又語塞了，因為他看見轉過身的林墨正在擦著臉上的淚水。他向他眨眨眼睛：“剛才你是不是開了槍？”
蘇柯點點頭想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不過是怪物而已，你遇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