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畢業後他就回去當鄉幹部了嘛,日子想必很滋潤。”李小白毫不知情,對能回鄉做土皇帝的冬瓜,一度眼紅。
強哥說:“我發覺你很沒想象力。”
李小白說:“不是我缺乏想象力,而是生活本來就缺乏想象力。”
冬瓜的家距離市區約有一百公裏。繞過幾座覆著積雪的大山後,強哥找到了冬瓜的家。
強哥去找地方停車,李小白走進院子,衝著一排瓦房喊:“冬瓜,冬瓜,老同學來了,還不滾出來。”
叫了半天,沒見到冬瓜。
冬瓜那對老淚縱橫的父母接待了他們。
李小白狐疑地看著強哥,悄悄問他:“冬瓜怎麼了?不會是……死了吧。”
強哥沒有說話。
冬瓜說是死了,卻還沒有死。
說是活著,卻與死了也差不多。
冬瓜的白發老父領著強哥兩人出了門,往附近一座山上走。
李小白心情越來越沉重,他幾乎可以肯定老人家正在往冬瓜的墳地走。
在一座小山上,老人家叫強哥和李小白幫忙撩開一座低矮小窩棚上厚厚的稻草。
稻草下麵露出一隻鏽跡斑斑的鐵籠。
一名蓬頭垢麵的青年男子赫然躺在鐵籠裏,形銷骨立,身上裹著黑黝黝的被褥。
李小白嚇得舌頭也打結了:“是……冬,冬瓜,為什麼要把他關起來?”
籠子裏的冬瓜聽到聲音,慢慢抬起頭,呆滯的眼睛似乎閃了一下光。
李小白立在籠前發著愣,冷不防冬瓜跳起來撲到籠子上,伸出一隻黑糊糊的手向他抓來,李小白臉上眼看就要留下五道爪痕,幸好被強哥一把將他拉開。
李小白心有餘悸,撫住胸口說:“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冬瓜爸告訴兩人,冬瓜畢業回來就到鄉裏上班,家裏的確花錢打通了關節,然後隻等公務員考試時走走形式就行,他那個位子哪怕報名的人再多,也都是陪考,對他沒半點威脅。誰知天算不如人算,考前鄉長忽然被雙規,喂的錢都打了水漂。冬瓜本來勝券在握,沒好好準備,陣前換帥更讓他底氣不足,結果沒考上。他受不了刺激,加上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一來二去的,得了間歇性精神分裂症。工作丟了,被關在家裏,病情越來越嚴重,發展到後來連人也認不得了,見誰咬誰。父母隻好焊了隻鐵籠子把他關起來……
這才是新聞背後的真相。
強哥給冬瓜父母留了一筆錢,叮囑他們給兒子好好治療。李小白也想掏出貼身藏著的幾塊積蓄,被強哥攔住了。
兩人重新上路,車子往李小白的家鄉駛去。
一路無語,兩人還在為冬瓜的事情糾結。
群山被遠遠拋在身後。
晚霞慢慢升起。
兩人投宿在路邊的一家客棧。
沉默地洗臉、躺下,仍然無語。
房間的電話忽然響了,強哥躺著沒動,李小白隻好接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一個妖嬈的女聲:“先生,需要按摩嗎?”
“不需要。”
對方很執著,剛掛斷,一會兒又打來了。
電話裏仍然問:“先生,價錢好商量。”
李小白又掛了。
過了一會,電話鈴聲再響。
李小白忍住笑,把聽筒塞到強哥耳邊。
強哥對著電話那頭懶洋洋地說了一句:“想是想,俺沒錢哇。”
結果那頭掛得比這頭還快。
兩人哈哈大笑。
冬瓜事件的陰霾暫時散去,兩人又恢複了說笑。
強哥說:“小白,我上你們家過年吧,不回去了。”
李小白說:“好呀好呀,你這樣的貴客我們那兒請也請不到的。”
強哥說:“就貴在外麵的那輛車吧。我這人不值幾個錢。”
李小白幹笑。
李小白的家人像迎接大人物一樣迎接強哥。
其實不止是他們家,整個李家村都驚動了。
村長頭一回光臨他們家,與老李家的客人強哥親切握手,並進行了深入會談,直談得強哥嗬欠連連,疲憊不堪。
小白爸媽忙著燒開水,接待走馬觀花的來客。
一群村人遠遠地圍著強哥的奔馳越野指指點點,後來有個膽大的孩子上前摸了一把車門,村人見強哥看見了隻是笑笑,於是一個個膽子大了起來,走到車前摸來摸去,把沾在車上的灰塵泥濘摸得幹幹淨淨,也省得強哥再去洗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