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姐妹倆甫一進門，就看見桌上已經坐了三個人。
最上方的男人方臉盤，嘴周都是細細的胡渣，穿著黃褐色的邋遢布衣。
那便是沈茯母親改嫁的丈夫。
他右邊坐著的男孩跟沈苓一般大，是孟父原配妻子的孩子，叫孟光，和沈茯姐妹倆總不對付。一旁沈母還未怎麼動筷在等她們，而另外兩個人已經自顧自的吃著，大快朵頤。
一踏進屋，沈苓肉眼可見的夾緊尾巴做人，謹小慎微站在門口。
“娘，我接姐姐回來了。”沈苓幹巴巴的說，和沈茯對視了一眼，二人才上桌去吃飯。
沈母什麼也沒說，孟父埋頭吃飯中從碗上丟來一個眼神瞅了姐妹倆一眼。
沈苓看著桌子上的菜，無從下筷。
孟家生活拮據，平時桌上半個月都不見得有什麼葷腥，今天好不容易有條魚，已經被扒得見了骨頭。剩下的就是一碟沒有任何油水的炒青菜。
孟父平時務農，掙得還沒有沈茯多。
家用多靠沈茯補貼，但是她們的衣服卻是最舊的，而一家人還要供著孟光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上私塾。
憑什麼？
她吃不到一口好菜也就罷了，但是姐姐辛苦了一天回來，也沒說給她留塊完整的肉。
沈苓咬著唇，盯住魚骨上最後一坨魚腹部的白肉，伸出筷子想夾起來給姐姐吃。
孟父看到了，眼神一沉，沈母的眼睛縮到了碗裏裝沒看到。
沈苓筷子還沒碰到魚肉，卻猛地被打開了。
“你打我幹什麼！”沈苓對孟光叫道。
孟光大聲挑釁道：“這魚肉就那麼一塊，你夾走了，我吃什麼？”
沈苓怒道：“這魚肉你吃得，我就吃不得？”
“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怎麼還好意思吃肉。”孟光道。
沈苓平時就受氣，今天好不容易有點肉吃想夾給沈茯吃，又被孟光欺負，她叛逆心上來，還就故意不讓了。
沈苓不管不顧又動手去夾那塊魚肉，嚷道：“我就好意思吃，就要吃！”
孟光打她筷子，打掉了，她又堅持不懈伸筷子過去。
三四次過後，“啪”，一個清晰的耳光扇在了沈苓的臉上。
沈母站起來給了沈苓一個巴掌，教訓道：“沈苓，你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沈苓伸筷子的手僵在空中不動了，另一隻手捂著臉頰。
臉上、心裏，都火辣辣的疼。
委屈燒上心口，彙到眼眶成了眼淚。
視線模糊中，孟光還在一臉得意的衝沈苓做鬼臉。
在孟父的眼光中，沈母進一步用力揪了揪沈苓的耳朵道：“小光是弟弟，你讓讓弟弟怎麼了？家裏吃的穿的少你了嗎？一塊魚肉都要跟弟弟搶？娘平時給你說的你都當成了耳旁風？”
沈苓越聽越委屈，蓄積的淚水終於撲簌簌流下。
“切，還好意思哭。”孟光白了一眼沈苓，興高采烈就要去夾那塊魚肉。
這時，一道筷子先他一步夾住了整條魚，然後被重重一扔拋到了地上。
孟家養的本來守在門框的土狗聞味兒跑過來舔舔，吐著舌頭吃了起來。
這下，誰也吃不成了。
“你什麼意思，沈茯？”孟光大為窩火道。
“姐姐？”沈苓低低喊了沈茯一句，害怕姐姐因為替自己出頭被孟父和母親打罵。
沈茯一向在家裏是最聽話的，不聲不響、逆來順受，今天怎麼，想為沈苓出頭？
沈母心裏暗罵兩個女兒沒一個讓人省心。
就連孟父都有些愣住了，但他一看到地上狗吃完肉舔到地麵的水漬和孟光氣得發紅的臉，拍桌而起。
“沈霞，你養的兩個好女兒！”
沈霞，便是沈母。
沈茯坐在座位上沒動。
“跟我娘沒關係。”
她麵上冷，微微起伏的胸口也顯露了她的氣憤。
沈茯道：“這肉既然不讓阿苓吃，那就都別吃了。”
“你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賺了兩個子兒就能上天了是嗎？敢騎到我的頭上跟我這樣說話？”孟父瞪大眼睛，齜牙咧嘴說話，宛如一個凶神惡煞的暴君。
不，他還不配為君，隻敢在這個家裏充充老大。
他動手就要打沈茯。
孟父的一巴掌力道跟沈母可不一樣，這一巴掌下去，沈茯的臉能腫上好幾天。
沈母想去攔，沈苓想去拉姐姐道歉，孟光不嫌事大看著。
“哐當”一聲低響，伴隨著沈茯丟出的動作，所有人都停住了，目光緊緊鎖在一片狼藉的飯桌上。
沈茯丟出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
“你們不就是要錢嗎？這錠銀子拿去，給我娘我妹妹買一身新的衣裳料子，每隔幾天吃點肉。”
一錠銀子，對於莊稼人來說無異於是一筆巨款，在鄉下，一戶五口之家一年的收成也沒有五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