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皇帝的小病並沒有好起來,反而日漸嚴重,他現在連榻都起不來了。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我到聖宸宮的時候,剛好聽見他在叫禦前的吳公公擬聖旨。
我隱在殿前,藏在袖裏的手握成一個拳,轉身就走,沈安忙跟在我身後。
“主子,不進去嗎?”
“沒必要。”
我回到未央宮,冷著臉坐在高座上,服侍的宮人都麵麵相覷,沈安將他們都遣退下去,獨留他站在殿內。
我手一揮,桌上的茶盞應聲而碎。沈安仍立在一旁,不為所動,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我定定地看著地上那碎了一地的茶杯,竟漸漸笑起來,隻是那笑裏有些許的殘忍意味。
皇帝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太醫說他需要靜養,探望的人大多都吃了閉門羹,除了我。
我依舊每日服侍在殿前,皇帝長時間地昏睡著,我便放心的在殿內翻找著暗格,直到我找出了藏於其中的聖旨。
打開一看,上麵的名字不出所料,是二皇子梁琛。
我拿著聖旨的手逐漸攥緊,回頭看向那依舊昏睡的天子,心中的恨意更甚。可我終究沒動它,隻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直到我及笄的前一天夜裏,我去聖宸宮的時候特意少熏了一些香,皇帝這才恢複了一絲清明,我握著他的手,言辭懇切。
“父皇,兒臣想好了封號。”
“那柔嘉說來聽聽。”他微微笑著。
“兒臣要鎮國皇公主的封號。”
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被我握著的手想要抽離出去。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他的麵色有些不悅。
“兒臣知道。”我緊緊抓住他的手,“兒臣年幼時便失去母妃,一直便是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與父皇重獲天倫之樂,兒臣不想這麼快的失去...”
聽我提到母妃,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還是態度堅決的拒絕了我,“你若是想留在宮裏,便不開府就是,為何非要這鎮國皇公主的封號?”
“可兒臣終究要開府的,兒臣舍不得未央宮,兒臣對母妃的回憶都在那裏...”我垂著眼神情悲戚,“兒臣隻是不想離開父皇而已,並無他想。”
皇帝凝眉看著我,帶著帝王鋒銳的審視,他在猜忌我。
我亦正視著他,有些委屈“隻不過是一個封號而已,待父皇哪天不想兒臣圍繞膝下,兒臣還不是要嫁為人婦。”
興許是今天的香熏少了他精神好了些,覺得自己要好起來了。想著有他這個皇帝在,我頂著個封號也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
最後他猶疑不定地喚了吳公公進來擬了封號的聖旨,見吳公公抱著聖旨走了出去,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謝父皇恩典,兒臣定不負您的期望。”我跪在地上朝他行禮,嘴角的笑轉瞬即逝。
“朕為你開了個先例,隻望你不要生出是非來,柔嘉,朕是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容易...”
為什麼不容易,還不是拜你所賜。
我乖巧的對他點點頭,將手邊的藥碗端起來送到他嘴邊,“兒臣服侍您喝藥。”
他眉間的陰霾這才消散了些,一口一口地喝著。
當晚我回到了未央宮,少見的心情不錯,揮散了宮人,一個人倚在廊邊抱著酒瓶暢快的喝著。
我不愛喝酒,可今日我開心極了。
院子裏的桃花樹已經謝了,一片蕭瑟。
我一邊笑一邊往嘴裏灌著酒,這酒太辣了,辣得我眼淚都流了下來。
淚眼朦朧中,我看見桃花樹下有一個瘦高的身影漸漸走來,立在我麵前,我靠在柱子上歪著頭瞅他,卻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