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言:所願皆償(1 / 3)

後來與你的所有重逢,每一筆都寫在了遺憾裏麵

—契子

正值冬日,彙川這座城市裏灌滿了八兩清風,新芽山上的凍土,每一寸都帶著刺骨寒風,幾代農人在這裏播種,在封凍的黃土裏種下的高粱,來年春生,會變成滋養生靈的乳房。

我不知是誰在我昏闕時,在我的書桌上放下一封關於Z先森的手寫信。

我細細讀來,往日的情緒不斷瘋長,信箋中,你筆下每一件小事的磨礪與洗禮讓我幾度感慨,你文字中關於遺憾的觸目驚心,每每讀來潸然淚下,我和你之間竟有那麼多無法釋懷的事,都藏在了沒人聽的對白裏。

我想了很多,我隻記得客車顛簸了幾下後便垂直的跌落山崖,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人在麵臨死亡時,大腦將會回顧你這一生,而你臨終前所見到的,一定是這一生,最難以割舍的。

也隻有在麵臨死亡的時刻,我才會那麼誠懇的認為我是喜歡你的。

我一直在想,周思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平凡普通,與人悲喜時不露聲色,脾氣也算不上好,時常還會凶他幾句,我總是自詡被愛者,也始終保持著不解與疑惑。

趁著受傷的這段歲月,我倒是開始對自己的人生有了審視的態度。

自我奶奶去世的那刻起,那些說過不會離開我的,記憶都已經開始模糊不清,反而從未對我許諾過的周思遠,用行動陪了我走了一年又一年。

那些逢節送花的男人,隻會記住了你的一夜呻吟,在褪去肉體的激情後,甚至還變成他們吹噓的籌碼,我甚至連一點點他們存在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男人,真的是很惡心的生物。

我一直深思,這一生,若沒有遇見他,該是怎樣的爛筆頭才能書寫好。

當電影關於重逢戲碼出現在我身上時,我竟一時間毫無準備,不管怎樣,我認為我都要再去那段人生裏走一趟。

不管是我病弱時的意識也好、或是周思遠的執念也好,也都變相的給了我足以與過去和解的契機。

手中的信箋被我捏皺,落款是Z先森,我不由分說的哭了出來,這是一份絕筆信,信的開頭展信佳言,信的末尾字字誅心。

而他,死在了我最想嫁給他的季節,當我目睹了他寫給我的所有信件,心上陰冷的有了哀傷的痕跡,他這一生,為我淋過的雨,都淒涼;每一陣為我吹過的冷風,都在為他嗚咽。

而我,也死在了最愛他的路上。

或許是身邊的人都在談著不算真誠的戀愛,就拿歐陽梓薇來說,我還是很敬佩她對於愛情的容忍,男朋友接二連三的出軌,她都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這在我看來,最蠢之際,理智告訴我。背叛不應該被原諒。

可就是她越發這樣,我對周思遠的懷念就會愈加猛烈,我本不想這樣去做,哪怕我知道他是為了我考入這個距離他家鄉一百多公裏的城市,可我就是不敢去麵對這樣的事實。

這樣的男孩子真的存在嗎?就算存在,我怎麼可能遇得到呢!我自詡沒什麼值得他青睞的優點,所以長時間懷疑這是一場夢。

正因為他來到了我身邊,人間才是人間,所以,生命才是一張任其喧鬧的紙,被他的熱情潑毫揮墨。

回想起畢業後的日子,我也偶然的愜意起來,我慢慢喜歡上了一個人的日子,坐在咖啡館裏,聽著慢悠悠的音樂,閉目想象著自己這二十二歲的人生旅程,突感失去了很多,卻又榮獲許多,或許,是周思遠的那份遺憾把我的前半生裝填的飽滿起來。

也不知那天是什麼日子,當我從彙川一中出來時見到了江沁蔭一麵,她與之前判若兩人,全然忘記了我,也忘記那個曾經讓她愛的死去活來的周思遠。

她像是一個我從未見識過的人,我想,她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也絕對接受不了周思遠心裏一直有我吧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挺壞的,可感情的事向來不能兩全,我走到她的身邊,彼此都沒有說一句好久不見。

2022年的除夕夜,公司久違的提前放了假,看著亂糟糟房間,心情一下子變成了冷色調,想來我也很久沒有打掃衛生了,這才決定收拾一番,於是就發現23歲時他送的禮物,我才想起,他說過他24歲時最想結婚,也一直有個想娶的女孩,那時,我能感受到,如果我願意的話,他可以隨時娶我。

可爸爸當年,也對媽媽說過同樣的話,卻沒能把守住這份承諾。

當那套流光溢美的婚紗靜靜的疊放在箱子裏時,記憶刺痛了我腦海,從天南海北的潮頭湧來,我失聲痛哭。

多少次駐足在婚紗店櫥窗前彷徨的我,有多少次不在幻想一份真摯的愛情能留在我的身邊,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在我身上消費愛情後離開。

周思遠說,他不知道愛為何物,所以要來彙川找我,我又何嚐不是,但我沒有他的勇氣,因為我配不上一份好的愛情,我心裏明白,像周思遠這般對我的人,往後再推移幾個春秋,也再難尋到一個。

想著這個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聯係的周思遠,也因為一些瑣事鬧的不太愉快,就連簡單的噓寒問暖都已省去,以至於再想聯係,我們都不知道從哪開始。

過些日子後,我路過街角的那家便利店,也見到了黃泉老人,可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我,隻是讓我去試著把與他走過的路重新走一遍,這個老人總是坐在陰暗的角落裏,任由燭光曬幹他蠟黃的臉,黝黑的鋥亮發色更像是才從石油地撈起來一樣,與其外表邋遢不同的,他擁有著一雙近乎深邃到包涵了整個宇宙的眸子,總能窺探到人心的彷徨。

於是在他的指引下,我去了西普陀寺、到過彙川湘山寺,盡管我知道周思遠為我考入了這裏,這一刻,我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去找他。

直到要離開那天,我在彙川機場遇見一個很像他的人,笑起來意氣風發,正當年少,轉頭就消失在車流之中,我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心底慌著試問自己:這會不會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麵…..

當我沉下心來聽著樂曲,視線遠方那個男孩再次出現,牽著化著淡妝的女孩,說來可笑,我以為那個男孩是你,那個女孩是我,當你站在我前麵擋住我的身形時,我溫柔的撞了進去。

我手上還捏著另一隻耳機,像是信號接觸不良,根本聽不清在唱些什麼,過了一會,耳機僅存的一點電量消耗殆盡,手機喇叭裏響起了周傑倫的《晴天》,剛好唱到那句: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我看著那隻耳機,沒錯,是他送我的那對,我一直用到現在。

突然好想你,周思遠,我想見你。

於是,我把耳機塞到褲兜裏,改簽了航班,火急火燎的招了輛出租車後離開了彙川機場,我這次來,是要帶你走的。

當我穿上那件憧憬很久的婚紗,在幾小時的顛簸裏,望著他為我考入的地方,山坳蜿蜒起伏,青山掩盡,我默默的坐在客車最後一排,淚如泉湧,動容的哭了一路。

我應該統統放下,那段不關於他的所有歲月。

那樣耐不住寂寞的人,是要有怎樣的信仰,才會甘願留在這沒有燈紅酒綠的鄉野。

我就像一陣漫無目的的風,永遠在曠野上遊蕩,時而想去遠方、時而也想在山崖裏歌唱,而他這一生的所有顛沛流離,極其可笑的隻是在追逐著一陣不為他而波瀾的風。

到了我才明白,原來,我這一生享受過的所有掌聲與熱愛,都離不開他的簇擁。

周思遠,還要不,你娶我吧!

如果……我還活著的話。

平行世界:

雲層被夕陽撕開一角,黃昏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餘暉都落在了長長的海岸上。

這是彙川區的傍晚,金光在河道上流動,一時躍起的魚兒,像極了波浪。

隻是一瞬間,夕陽便完全的落在了群山之間,刹時鬥轉星移,森羅萬象,漆黑與白晝碰撞,光暗交錯。

有個小男孩一直在沿河的路上奔跑,時時向後張望,在那如深淵似的黑暗中,他就快要被吞沒而融為一體。

他麵露驚懼的臉色稍顯蒼白,以至於一雙白皙的手搭在他肩上都不知道。

天久不作亮,世界漆黑成一片,隻見樹影中一道奔馳不息的身影不停的穿梭,回首望去也不見人在追趕他,突然後脊梁一陣清涼,一雙堅實的臂彎環繞在他身邊。

驚忌、恐懼、害怕,他的身體每一寸都在震栗……

劇烈的疼痛感把他的身體撕扯成了兩半。

“啊!”周思遠額頭上汗蒸似的冒出汗珠子,頃刻間,把清秀輪廓弄的濕漉漉的,滲透到深色的瞳孔裏,難受的把五官擠皺,微微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