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完了骨灰的下午去了我們那邊最大的寺廟給我弟超度。寺廟規模不小,氣勢恢宏,當我看見我爸隨地吐痰的時候,我萌生了殺心。
過程有點長。我好像在做什麼無氧運動,師傅讓我們幹啥我們幹啥,簡單來講就是站直,鞠躬,跪下磕頭,走來走去這幾個動作拚接而成。我們外麵披著的那件黑色的——對不起我沒文化不知道那件大袍子叫什麼——袍子,在我身上有點過於長了,每次我起身都會踩到衣擺然後搖晃兩下,如果為了不搖晃而提前撩衣擺,我的動作又不是很規範。
所以師傅把我單獨拎出來,走到佛前磕兩個頭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我動作不標準要賠罪,所以我磕得很認真,咚地一下毫不含糊。
嗯,地板有點涼。
最後,我弟最大的那根香和要燒給他的度文被師傅遞給了我。
最終還是我。所以也許,我對我弟而言還算重要?
下葬的過程被搞得很潦草,很草率。一個人遞了一袋子土給我,讓我用手抓往下撒。坑裏擺著我弟的骨灰盒,他喜歡的課外書墊在骨灰盒下麵,給他買的新衣服和他最喜歡的鞋子放在旁邊,他生前花了一周多拚好的一輛大型積木法拉利擺在前麵。
泥土結塊了,砸在我弟的骨灰盒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們一鏟子一鏟子往裏填土,那些東西漸漸離我遠去,我弟真正意義上的,不在人世了。
我們給他上香,燒紙,燒紙房子——三層大別墅還帶個直升飛機。我在旁邊想,他那輛積木車不知道能不能開?
我的朋友說應該沒問題。
隻有我和阿姨送他到了這裏。給他燒的紙錢有一大麻袋,我在旁邊給他燒信。一封我寫的,一封我的朋友寫的。
我弟沒有收到來自他朋友的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於是我給我的好朋友們發了信息,也找了一個關係不錯的,且聽過很多關於我弟事情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弟覺得他長得蠻帥的朋友,我問他們,我新年來給我弟掃墓的時候,他們願意給我弟寫點什麼嗎?願意的話我就整理出來燒給他。
所有人都很痛快地答應了,其中一個甚至對我說了謝謝:“感謝你給我一個機會,能給那麼好的弟弟寫信。”
大家寫的都很用心,哪怕他們中絕大多數都跟我弟沒有見過。
我翻相冊的時候還能翻到我弟做的蛋炒飯——我是個廚房廢物,在我們老媽不在家又不能天天點外賣吃泡麵的時候,他就做蛋炒飯給我倆吃。
因為我把蛋炒飯做糊過,還挨了他一頓數落。
……發現我寫的東西真是亂七八糟且前言不搭後語的,但我還是想把這些東西寫出來。有沒有人看都無所謂,寫這些東西也許隻是生者無力的自我安慰,但我總有種感覺,也許我寫出來,我弟就能離真正的死亡遠一點。
我不想他被人忘記,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