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便從此癡癡長坐,夜夜雨聲碎(5)(1 / 1)

江鶦生硬地睜開眼,看到江琮光潔的額頭和發跡邊緣地帶那一圈茸茸的胎發,心裏突然踩空,目光也茫茫地懸著,像一隻無措盤旋的鳥兒,找不到巢穴來安身立命。

江琮忽然猛地將她推開,江鶦在懵然中身上某個穴道突如其來地一痛,隻是意識並沒有立刻混沌,隱約還能聽見江琮淡淡的聲音飄送出轎外:“你們倆留下,親眼看著他死了再回來稟報。”

“江琮!你怎能言而無信——”她想大叫,她想站起來衝出這間轎子,她怎會蠢到自投羅網,即便是與秦少辜一同赴死也比自困在此強上千萬倍,可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製著她,在洶湧逼近的睡意中她忽然聞到江琮身上傳來的藥味,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清凜氣息,好似清晨徒步穿越了整片竹林才會在衣襟留下的露珠清香。隻是,那麼短暫,稍縱即逝,一下就散了。

再醒來時已是子夜。自己正躺在八寶床上,四周陌生,太陽穴有些微微的突痛,她忽然猜到了這裏是何處,一路狂奔到外間打開大門,眼前所見的一幕讓她吸一口冷氣,果然是雲霧繚繞的晴空深處。狂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開猛灌進來,江鶦倒退兩步,僅靠最後一絲理智支撐才沒有跌坐在地。

五侯府的所在即使飛鳥也難以企及。江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隱約猜到這段時間必然已有重大變故發生,一想到秦少辜生死難測,心都揪了起來,萬千雜念中竟沒有一個能夠讓她看到曙光,滿室狂風突然一下子止住,屋內重又恢複平靜祥和,江鶦抬起頭,江琮站在門口,雙手按在門脊上微微地笑,“你醒了?還不到膳時,如果餓,我讓人送些點心過來。”

他明明在笑臉上卻好像戴了一張麵皮,滿眼都是寒意,江鶦一看到這個人,腦中便轟地炸開。

“……你殺了他?”

江琮慢吞吞走到桌邊,倒一杯茶坐下,眼角抬起,不緊不慢答道:“是啊。”

“你真的殺了他?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江鶦最後一線希望落空,滿桌杯碟被用力地盡數掃落在地。

江琮一僵,仍是笑道:“你在昭還寺被雨困住那夜,是跟他在一起吧?你是不是鍾情於他?真不巧你喜歡的人,我都要殺了才高興。”

“卑鄙!”

“我是卑鄙。”江琮理著袖口,不怒反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早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是說——以前我卑鄙的對象不是你,所以你可以置之不理嗎?”

江鶦突然奪過他手中茶杯,半溫茶水潑在那張精巧臉上。

她衝向門口,江琮厲聲截道:“你應該很清楚被帶到這裏的女人都是什麼處境,你也不會是個例外。”

江鶦生生止住腳步,是,她本該是最清楚的人,十年前母親璁瓏夫人因為那神似死去的容王妃的一笑而被帶到了青空深處的五侯府,自己的生命才會開始與身後這個人糾纏。

“有勇氣可以跳下去,賭賭看我會不會救你。”江琮望著她僵立的背影忽然冷冷笑了,“‘你若死了,我也跟著去’,好一句生死相隨,我聽了,還真有些感動,隻是不大相信,姐姐你會嗎?”

江鶦慢慢轉過身,臉上撕心裂肺的絕望漸漸化作一點虛茫,湮沒在眼睛深處。

“你說得對,我不會死。我要留著這條命,看上蒼怎麼為他報仇。”

囚禁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雲層深處時間仿佛凍結了一樣,侍女送來甜品時,桌上的飯菜紋絲未動,早已冷卻。江鶦接過碗,舀一勺酒釀丸子送入口中,全然陌生甜膩的味道,記憶中湧起了另一層思念,江鶦一口吐出,將碗用力擲在地上,碎響驚動了外麵的侍女,“大小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