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他摘的,不敢去摘花園裏那些珍貴的奇花,他扒拉草叢,扒拉了一早上,也就隻找出這麼一點。本來是想送人,可到了大姐姐的院子前,他又覺得不好意思拿出手。
大姐姐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怎麼會稀罕他采的這些小野花呢?
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什麼能給大姐姐的東西了。
顧寶珠坐起來,她招手,徐燃便把這一叢東拚西湊的小野花遞了過來。雖是一些不知名小雜花,可它們卻在這寒冬裏開的燦爛,白莖上的泥土也被人仔細去掉,捧在手中並不會髒了她的衣裙。
顧寶珠看著手裏五彩繽紛的顏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麼想到給我送花?”她說:“你還這麼小,就懂得要給姑娘送花了?”
顧暉臉色漲的通紅,被她打趣的深深低下頭,拿烏黑的頭頂對著她。
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爹爹……不對。”
顧寶珠一愣。
昨日發生的事情,連遠在偏院的顧暉與秦姨娘也有所耳聞。盡管後來顧父下了令,怕人多口雜,命家中的下人不準再提此事,除了親近的,便無人清楚更深的內容。但一開始的事情還是傳了出去。
一開始,是顧昭先在顧寶珠的院子裏搗亂,想要擅闖她的庫房,還將她的屋子鬧得一塌糊塗。
顧暉聽說的,便是這件事。
可他後來又聽說,顧父並未處罰顧昭。
怎麼能不處罰呢?
當初,他揀了昭哥兒不要的玩具,後來被下人翻出來,夫人說他是小偷,偷了昭哥兒的東西。爹爹大發雷霆,還動了家法要處置他,說他行事卑劣,是小人行徑,小小年紀便不學好。
姨娘從小就教他,偷東西不好,哪怕肚子再餓,衣裳再薄,也不能低頭做這種不正直的事。他全都記得。因此,在爹爹罵他的時候,他無法證明自己沒做哪些事,有口難辯,也不怨恨爹爹。
可昭哥兒做了錯事,爹爹卻沒處罰他。
那會兒他被冤枉,他難過極了,一整個冬天都高興不起來。而這次大姐姐又該多委屈、多傷心?
以往,顧父在他心中似一座巍峨的大山,高大,威嚴,他心向往之。而今,這座大山卻生出了一些細微的裂痕。
大姐姐之前來過他們院子後,他就可以上學堂,還有新的筆墨,和姨娘吃上了精米,不再肚子餓,今年冬天還裁了新衣裳,屋子裏也全被炭火烘烤的暖洋洋。這是他們以前從來不敢想的事情。
姨娘教過他要做個知恩圖報的人,在聽說這件事情後,顧暉便有了念頭。
但他也做不了什麼,既不能對爹爹說不是,也不能去懲罰顧昭,最後隻能笨拙的安慰一句,還說不出其他更好聽的話。
但顧寶珠卻從寥寥幾個字中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連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都明白對錯的道理,而話也沒見過幾句的庶弟,知道她受了委屈之後,還會想辦法來逗她開心,安慰她。
她真心疼愛過的幼弟卻指著她罵“壞人”。
回過神來,她輕笑了一下,吩咐丫鬟:“去拿個花瓶來。”
徐燃也驚喜地看著旁邊的小童:“你這小孩……還挺懂事的嘛!”
顧暉把頭低得更低。
“都是寶珠姐姐的弟弟,你便喚我一聲哥哥吧!”徐燃揉了揉他的腦袋,高興地說:“我在家裏也有個弟弟,是我三叔的孩子,就和你差不多大,改日若是有機會,我將他介紹給你。”
至於顧昭?
他可不接受那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