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看桃杏,厲聲質問:“你方才怎麼不說?”
小丫鬟臉色煞白,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解釋的理由,最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爺,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桃杏哭著道:“小姐、小姐在夢中一直含著大小姐的名字,奴婢就沒有想起來這件事……”
顧寶珠從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
柳氏抹著淚,忽然發問:“寶珠,你也見到陸解元了?”
顧寶珠愣住。
她是見到了沒錯。但那時也沒多想。
隻是在此時此刻,聯想到崔明玉與陸柏文的舊事,再看看病倒的崔明玉,她什麼也沒做,竟成了最大的錯。
顧父重重地道:“好了!”
他出聲打斷,沒讓這場爭執再繼續吵嚷下去。
“明玉的病要緊,大夫呢?大夫來了沒有?”
話音剛落,便有下人拉著剛從醫館裏找來的大夫過來了。
大夫過來瞧了崔明玉的病情,也做出和寺中和尚一樣的判斷,聽聞她的病情反複,這會兒高熱不退,也不知所以然。隻怕這場高熱將人燒壞,先斟酌著開了退熱祛火的藥,又紮了幾針。
柳氏侍候在女兒病床前,寸步不離, 她緊緊握著崔明玉的手,看著病床上氣若遊絲的女兒,眼淚止不住地流下:“玉兒,我的好玉兒,怎麼偏偏輪到你吃這些苦頭,若是娘能替你受了該多好!”
顧父拍拍她的肩膀:“有大夫看過,明玉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柳氏連連點頭,卻半點也舍不得從女兒病床前離開。
顧寶珠在人群走動間步步退讓到一邊,聽著病床前的話,她幾次想開口,卻又無法插入其中,隻能呐呐閉口。她看著不遠處舐犢情深的三人,尤其是一顆拳拳愛女之心的柳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
在混沌一片中,崔明玉緩緩睜開眼睛。
意識歸攏,入眼的先是近在咫尺的臉。
“娘……”
“玉兒?!”柳氏驚喜地撲到她麵前,捧著她的臉,愛憐心疼地說:“玉兒,你總算醒了,都快把娘嚇壞了。怎麼樣?你有沒有哪裏疼?身體有沒有好些?”
“……娘?”崔明玉又喚了一聲。
柳氏憐惜地看著她:“娘在呢。”
崔明玉卻有些怔住。
麵前的柳氏與她印象中有不少差別。她明明記得,上回回家時,她娘的鬢邊已經有了白發,可眼前的娘親卻滿頭烏黑,麵膚光澤細膩,年輕許多,哪像後來,已經有了幾分老態。
她往柳氏身後看去,也覺得此處環境熟悉中透著陌生。
她這是在哪兒?!
顧寶珠為何會在這裏?!
顧寶珠不是早就死了嗎?難道此處是陰曹地府?
可她娘還活的好好,怎麼會在此處?而眼前這個顧寶珠,更是年輕稚嫩的有些過分,是顧寶珠最漂亮、也是最令她嫉妒的年紀。
難道到了陰曹地府,人還能變回年輕時候的模樣?
可她什麼時候死了?
她環顧四周,眼前的一切陌生,又處處彰顯熟悉,從她眼前晃過的麵孔也比印象之中年輕或稚嫩。她見到了年輕時的桃杏,還看見了顧父。
顧父也變得年輕了許多,此刻關心地看著她。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人,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
這……這是……
這是許多年前的顧府!
崔明玉的呼吸也因這個發現而變得急促。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引得柳氏一通大呼小叫。
可她卻顧不上這些。
身體的沉痛如此明顯,滾燙的呼吸噴灑在鼻尖,熱度燙灼,像是一口熔漿在心口翻湧撲騰。
不敢置信的狂喜將崔明玉淹沒。
她竟是回到了許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