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拿眼神觀察對方時,顧父攬過女兒,主動為她們介紹:“這位是今歲鄉試中開封府的陸解元。令尊與我曾有舊交,今日便是特地來探親訪友的。”
他又對陸柏文道:“這二位是小女寶珠,明玉。”
顧父撫著胡子笑道:“若當年陸家沒離京,憑我與令尊的交情,你們三人自小便能相識,情同兄妹手足了。”
顧寶珠無甚想法,反倒是因親眼見到與夢中別無二致的陸解元後,更為夢境心煩意亂。隻消想到自己做的夢,她就對這位陸解元沒什麼好臉色。
在顧父介紹時,那雙清潤的眼睛也在矜持地打量她們,趁著父親沒注意,顧寶珠偷偷回瞪過去,正好與對麵看過來的視線撞了個正著。陸柏文目光一滯,如被炙灼到一般,率先飛快移開視線。
“我看過陸解元的文章。”崔明玉主動道:“年初我在書坊看到一本書,是開封學子收集整理了近年好文章,放在首篇的文章就是陸公子所作。”
陸柏文驚訝看她:“那本書不過印了幾百冊,你竟也看過?”
崔明玉笑了一下:“我與書坊也是熟客,書坊掌櫃尋得新書後便會告知我一聲,機緣之下看了陸公子的文章,那時隻看文字精妙,不曾想今日竟有幸會見作者一麵。”
顧父也笑道:“我這女兒性子安靜,好讀詩書,不像另一個,半刻鍾都坐不住,整日想著玩樂。”
另一個不愛讀書的顧寶珠不滿地重咳一聲,提醒眾人她也在場。任誰在外人麵前下了麵子都不好受,她掛著臉色,顧父搖頭歎氣,忙哄了好幾句。顧寶珠一抬眼見陸柏文眉目溫潤,眼中帶笑,順著爹爹的話看自己笑話,頓時杏眸圓睜,又瞪了他一眼。
她也知道這位陸解元心裏在想什麼。
肯定是嫌她粗俗,不夠文雅。夢裏,陸柏文喜歡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女子,明明有狀元之才,卻娶了個不愛讀書的她,心裏百般不情願。
不過沒關係,她已知曉後事,無論是她還是陸柏文,都不用再受那等委屈了!
崔明玉溫柔說:“姐姐雖耐性不多,但極敬重讀書人,年前我出了一本小詩集,也是姐姐替我張羅的。”
“你還會作詩?”
崔明玉謙虛道:“隻是賣弄文字,萬萬及不上陸解元。”
陸柏文淺笑:“顧姑娘自謙了,陸某也不過年長幾歲,多讀過幾本書,以顧姑娘年歲,能出詩集便已經十分了不得。”
崔明玉訥言。
方才顧父介紹兩人時,隻說是自己的女兒,並未言明崔明玉非親女。崔明玉欲言又止,小心翼翼覷了顧父一眼。
顧父待崔明玉視如己出,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也沒注意陸柏文喊錯了姓氏。下雨之前,他正在與陸柏文討論經義詩文,此時說及文章,他就截了話頭,提起先前說到一半的文章,與陸柏文繼續說了下去。
二人說的起興,她們姐妹倆不好打攪,到亭子另一側坐下,邊等雨停,邊賞雨中秋景。
但顧寶珠無心看景,去看崔明玉。
崔二姑娘兩頰微紅,麵上雖隱忍不顯,雪亮的目光卻黏在陸柏文臉上,連滿園繁花似錦、瀟瀟秋雨都入不了她的眼,顯然是極極鍾意眼前人,一見鍾情了。
在夢中,陸柏文的心中摯愛不是別人,正是顧府的二小姐崔明玉。
夢裏那個話本的開頭,崔明玉在園中賞花,哪知天公不作美,賞到一半就下起大雨。她到亭中避雨時遇到陸柏文,二人一見如故,有說不完的話,待雨停分別時,已經互生情愫。
顧寶珠看著麵前與夢中完全一致的畫麵,又想到夢中種種,還有自己最後的悲涼下場,心中全然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