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記憶在周可的腦海中湧動。
身體就像泡在海水中,無依無靠,被暗流肆意擺動。意識也好似浪花帶起的一片泡沫,剛剛冒起,便被迎麵而來的下一波巨浪拍碎。
這就是生命的終點嘛……周可混亂的思念裏盡力產生這樣的念頭。
我還……
沒有死嘛……
對於生的渴望越是在黑暗中便越加發光,周可就像是在深海下沉的人,在寂靜的死亡中看見了前方刺出一道穿破黑幕的光——
哥哥——
光芒中一個微弱的聲音喊到。
不要忘記——
那聲音幾乎不可辨別,但還是讓被深淵吞噬的周可感覺到溫暖,他的腦海裏不斷地發出掙紮的意識,想要驅動著身體去靠近那抹光芒,可他的四肢就像是石化了一般,無論內心中再怎樣掙紮和焦躁,也無法挪動哪怕是小小食指的一截。
隻是意識到這一點就用掉了周可的全部力氣,感官中一切都變得僵硬,如同被澆入冰冷的水泥,周可徹底沒了掙紮。
就在周可放棄生命的同時,那一抹概念的光芒卻突然扭動,如自天幕射出的雷霆,將黑暗中的周可擊穿,貫穿他身體的雷光像是延長的生命線,又好似命運的分支,在周可身後的黑暗中不斷分叉,無限地向無邊的黑暗蔓延開來——
哥哥——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即便此時的周可已經無法聽見了。
從雷光發射的地方,一個亮白的光團一閃而現,她輕飄飄地落在周可的身前,光團在周可的麵頰輕輕一觸,隨後便沒入了周可的心髒。
活下去——
這是那聲音與周可融合前最後的話。
黑暗中,周可那原本停止跳動的心髒又一次勃動起來……
……
……
……
“嘶!”
周可從昏迷中猛然驚醒,他使勁地喘著氣,右手不自覺地放在了自己胸口心髒的位置。
一次又一次有力的跳動感穿過胸膛,一股活著的實在感填補了周可剛醒來的混亂和空洞。
像是害怕心髒逃走一樣,周可使勁地捂住胸口的位置,在低下頭進行了幾個調息過後,恢複了平靜的他開始留意起自己周圍的情況。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四處散落的暗紅組織,以及鼻腔和口腔裏後知後覺的濃烈腥臭味。
“唔——嘔!——”
在看清自己身邊的一片猩紅之後,才剛剛感覺好點的周可瞬間便控製不住地幹嘔起來,腹部的痙攣讓他又一次感到頭暈目眩。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一片血淋淋的人體殘骸中醒來……
可還未等周可調整好心態,一個幹啞的男性聲音突兀地響起,周可的心跳也猛的一滯。
“這是第一萬一千四百次……”
周可強忍不適,抬頭朝聲音方位望去,隻見布滿血跡的亂石中,一個人影正踢開一團軀幹向自己走來。
那人影伴著靴子與濕漉沙石的摩擦聲走到明亮處,走來的赫然是一個詭異且破爛的牛仔打扮。
“這樣也死不掉嗎……”
黑色的卷發,蠟黃且粗糙的皮膚,以及那雙使人感到刺痛的狹長眼睛。
男人左手握著什麼,周可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把手槍!
男人一邊走,一邊將一發發子彈從長褲的口袋裏取出,填入轉輪中。
不等周可思考,幾個喘息間,男人便來到了周可的麵前,他根本無路可逃!
他是誰?
他要幹什麼?
周可被動地跪在地上,他不敢再抬頭看那男人,他低頭看著男人的靴子,這雙長靴的底部居然真的配有馬刺!
在靴子和男人的褲腿上沾著暗紅的痕跡,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麼。
他是來殺自己的嗎?
“啪嗒”
隻聽見一個聲響,周可後背發緊,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可他迎來的卻隻有一片寂靜。
我沒有死?
周可睜開眼睛,隻見剛才還在男人手中的那把左輪槍此刻竟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的沙地上,而自己隻要稍微伸手就能將那把武器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