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曆五百七十四年,
通天山下,
呼嘯的北風夾雜著冰冷刺骨的雪花,將那份對生命的漠視和殘酷壓在了所有人的肩頭。
“媽的,真沉啊。”
少年身子因其背後所背負著的巨大青銅棺趔趄一下,旋即暗罵一聲,明明是應該在春日裏感受青春追逐打鬧的年紀,他卻不得不在這孤獨的世界裏步履蹣跚的前行著。
但他沒得選,他必須要將這口棺送到它該去的地方。
它將會,顛了這個天下。
“…….”
“…….”
刺骨的冷風,狠狠的刮蹭在少年的側臉,
李千的麵頰早已是通紅一片,
這是風雪破壞了他肌膚的體現,將他所有體表下那一層血管摧毀了個幹幹淨淨。由於這足以殺死人的溫度,他裸露在空氣裏的肌膚基本上都已經壞死透了。
此時,李千的背後的雪地有一道長長的痕跡,
這道痕跡是那麼的明顯,也隻因李千的背後正背負著一口巨大的青銅棺拖拉地麵而成。
他喘著粗氣將腰上的鎖鏈又緊了緊,繼續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但一道忽如其來的聲音止住了他前進的步伐:
“找到你了。”
呼嘯的白色大雪中出現了一道黑影,
這道身影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李千以及其背負著的那尊巨大的青銅棺麵前,冷漠的聲音劈開呼嘯的風雪聲,直直的紮進李千的耳朵裏。
李千恍惚的抬起頭,在對視到對方的一刹那便止住了前行的身影,
他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已經被風雪吸走所有水分的嘴唇頓時龜裂開來,數條血痕爬滿了嘴角,鐵鏽味彌漫在了他的口腔。
他背負著的青銅棺鬆重重的插進了雪地裏,濺出一陣雪花。
“來的快了點。”
李千歎了口氣,隨即伸著發酸的手臂晃了晃:“我還以為你們還會再多走點彎路。”
黑影沒有回答,隻是邁著步子朝李千走來,
而原本模糊不清的麵龐也伴隨著靠近的腳步逐漸清晰了起來。
令人吃驚的是,那五官麵孔儼然和李千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他的五官更成熟些許。
“沒有人比我更懂你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知道的,咱們有些時候這裏總會心意相通。”
李千生硬的點了點頭,他臉上的笑容不變:“以前老頭子總是說我們兩個是天生的武道雙生子,能夠在冥冥之中時不時的響應起對方的思緒,學起武道來簡直是事半功倍。”
“是的,”
黑衣少年嘴角也露出了一個笑容,好像回憶起了往昔裏的美好:“咱們一個學「以氣馭血」,一個學「以血馭氣」,那時候的我們認為整個天下都是我們的。”
“哪怕是師尊,”黑衣少年繼續說道:“那位武道盡頭的師尊都是這麼認為的。”
“嗯,”
李千笑容愈加綻放兩份,但語氣卻是逐漸冰冷下來:“可惜這麼一個認可你的人,就死在了你的手裏。”
“現在你不僅跑過來跟我搶老頭子的屍首,還在我麵前惺惺作態的提起他。”
“李萬,你賤不賤?”
“……”
兩人間,一時隻剩下了沉默。
除了空氣中呼嘯的風聲,再沒有其他的半點聲音。
李千也沒有扛起背後的棺槨,隻是帶著笑容靜靜地看著眼前和自己一般模樣的少年。
兩人一直頗有默契的保持著沉默,
直到,
被稱作李萬的黑衣少年再度開口,他輕聲道:
“那裏頭如果真是師尊的屍首,我是不會跟你搶的。”
“但這棺槨裏頭裝的倘若真是那,你也不至於費盡心思將其搬到這通天山口了。”
見謊言被識破了,李千倒也沒半分不好意思,隻是大剌剌的點了點頭:“這裏頭裝著的東西的確不是老頭的屍體。”
聞言,
黑衣少年平靜的朝前踏了一步,語氣帶上了兩份果決:
“你的想法還太幼稚了,當真以為這個東西能夠威脅到武道第一大國的底蘊嗎?”
“待到這個寒冬過去,乾國的鐵騎踏遍整個大陸的步伐,與其如飛蛾撲火般的阻擾,倒不如順水推舟,這也是為了讓我們更好的蟄伏起來。”
聽著黑衣少年義正嚴辭的言語,背後矗立著棺槨的李千沒有搭話,他隻是轉過身把手輕輕的放在了銅棺之上,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乾皇無道,僅因我九山門庇護流民失所的百姓便將我等打為叛逆。一夜之間屠戮我山門上下一千七百號人,上至老孺下至未斷奶的嬰兒。”
“可他乾皇如此殘暴無道,靠的卻是數十年前來我九山門厚著臉皮求去的武道。”
講到這裏,
李千的眼底閃過了一抹憤怒所帶來的猩紅:“現在你告訴老子,你的所作所為全都都是隱忍,而我的行為卻被你稱作幼稚。”
“那我隻能說老頭子可當真打了眼了,養了匹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這裏頭裝的是什麼嗎?”
“那我就告訴你,”
李千猛的轉過身,大笑著看向黑衣少年:“乾皇能大手一揮停了所有征戰的兵馬鐵戈,也非得調頭派兵來堵我這口棺,”
“就是因為他知道這裏頭這東西…..足以顛覆整個天下。”
李千頓了頓,緩緩說道:“佛祖割肉喂鷹故事人人皆知,卻無人見過佛陀。”
“那算命求卦求神拜佛之人比比皆是,自稱老道貧僧遍地開花,卻都是江湖騙子。”
“「萬裏佛國」、「無間地獄」、「蓬萊仙境」、「無上天庭」、「瑤池碧海」、「仙山穹閣」…..”李千緩緩說著,一個接一個的神話典故如妙語連珠般從口中吐出:
“「移山填海」、「偷天換日」、「白日升天」、「撒豆成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