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冬月,寒風凜冽。

黃昏將至,夕陽將落未落,往日寧靜的文國公府一偏院人聲嘈雜。

“熱水快點啊!柳姨娘,用力啊!”

“在燒了!小穗,你快去幫穩婆倒水!”

“今兒個伺候的人都不在, 這院裏隻我們兩個人,可怎麼辦才好啊!”

院外假山旁,公府五姑娘林綰春腳步一頓,立在原地,聽了一耳朵後,皺起細細的眉:“怎的溜到這兒來了?回吧!”

身後的穀雨連連應聲,主仆二人剛要轉身,就聽院裏傳來一聲淒厲驚恐的叫聲。

“啊......!”

是穩婆的聲音。

還未等二人反應過來,就見穩婆滿手是血的跑出來。小穗跟著追出來,一手攬著個繈褓,一手拽著穩婆的袖子哭道:“求您別走,救救我們姨娘吧!這要是被太太知道了,姨娘會沒命的!”

伴隨著眼淚砸下的,還有她的一雙膝蓋,“我給您跪下了,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們姨娘吧!”

穩婆大驚失色,一手護著自己衣袖,一手推搡著,不住哀求道:“姑娘也可憐可憐我吧!我這半輩子的名聲,可不能毀啊!”

爭執中,小穗懷裏的繈褓被裹到地上,棉布散開,露出裏麵血淋淋的嬰兒。

隻一眼,綰春就抑製不住幹嘔起來,穀雨忙扶她往假山深處走去,不住給她順著氣。

回想剛剛那一眼,綰春臉色變得煞白:若是尋常嬰兒也就罷了,可那嬰兒竟有兩個腦袋!

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如並蒂蓮,似比翼鳥。說不出的詭異,道不盡的驚悚。

見繈褓散落,小穗慌忙拿棉布蓋上,泣不成聲:“生出這樣的怪胎,姨娘會死的!”

穩婆趁機扯著袖子,頭也不回的跑開了。小枝趕出來,看到那嬰兒放聲尖叫。小穗癱軟在地,痛哭起來。

綰春二人俱已走遠,待回到春芳閣,穀雨忙關上房門,拿手帕擰了熱水,擦拭著綰春不住發抖的手:“阿彌陀佛,姑娘快別想了,就當咱們從未去過......”

頓了頓,穀雨又忍不住出聲埋怨著:“若不是今天晚膳不好克化,姑娘也不會難受的出去消食,誰知竟看到那種不吉利的東西!”說到最後,話音已然染了哭腔。

綰春麵色依舊慘白,默了好半晌,才低聲道:“......今日之事,隻能爛在肚子裏。”

心口鬱堵,好似塞了一大團棉花,漲的人喘不過氣,又好似壓了千斤重的石頭,直往下墜。綰春按著胸口,拚命吸幾口氣,才道:“把我做了一半的香囊拿過來,繡好後跟前些日子繡好的繡品一並送去給太太。”

她已經緩過勁了,不論柳姨娘這胎礙了誰的眼,她都隻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穀雨應下,忙將手中早已冷掉的帕子投進臉盆,去裏屋端了繡籃過來,張了張口,還是出言勸道:“姑娘,您也該歇歇,冬日本就天黑的早,燈下繡花更是費眼。何況明日您還要早起去給太太請安。這要是讓姨娘知道了,又該擔心您了......”

聽見這話,綰春抬起頭,目帶警告的看向穀雨,“今天的事,不許對姨娘說。”

話音剛落,就見簾子被掀開,唱月拍著手,笑嘻嘻的走進來,“好姑娘,說什麼悄悄話呢?又作什麼要避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