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
下了火車,陸清枝攔了一輛出租車,轉頭問木廷舟:“先去學校?”
木廷舟點點頭,途中望著車窗外倏忽而過的街景,神色繃著,未置一詞。
旁人看隻會覺得他疏離非常,舉手投足都透著桀驁的冷,隻有陸清枝看得透徹,知道他是緊張了。
從少年時期開始,做什麼事都自信從容,這會兒罕見的緊張,陸清枝覺得有趣,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很焦慮嗎?”
“沒有。”木廷舟一本正經,“才怪。”
陸清枝笑出了聲,勾了勾他的小指:“別焦慮,我爸媽又不吃人。”
“還有你哥呢。”木廷舟難得犯慫,“聽沈逸晨說他可護著你了。”
“什麼都聽沈逸晨說,我家人聽沈逸晨說,你也聽沈逸晨說,他是什麼中央廣播電台嗎?”陸清枝無語,“說起來我們現在會在這裏也是因為沈逸晨,要不是他跟我哥透露我脫單了,我家裏人也不會那麼快知道這件事……你也不用這麼急著就見家長。”
木廷舟也無語了:“怎麼哪哪都有沈逸晨啊?”
“他是我們家的編外成員唄。”
木廷舟又恢複了閉口不言的狀態。陸清枝見他沉默了半路,下車後跟出租車司機道了聲謝,然後牽住他的手:“你不開心了嗎?”
“沒,我就是嫉妒。”木廷舟很坦然,反手將她包裹在手心,“嫉妒沈逸晨跟你們家關係這麼好。”
陸清枝覺得好笑,仰頭看他,隻見他麵色很淡,下頜線是緊緊繃著,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的心緒。
“沒事,他隻是編外成員。”對於哄一些貓貓性格的大型犬,陸清枝那是十分得心應手,“你以後就會是正式成員了。”
木廷舟腳步一滯,揚了揚眉:“枝枝,求婚這種事交給我就行了。”
陸清枝哄人反被調戲,耳根子一紅,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卻是徒勞無功:“我沒在跟你求婚……”
木廷舟舒心了,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不論是女朋友的哄人技巧,還是女朋友被調戲後的反應,他都十分受用。
走著走著,兩人便來到了K市一中的大門前,學校禁止非在校生或非教職人員入校,他們便也隻能站在外邊看,看那刻著K市一中的牌匾曆經風吹雨打還是那麼堅實,看那保安依然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校門口逗鴿子,看學生吵吵鬧鬧地從眼前追逐晃過。曾經的青春都著墨在這裏了,現在的校園承載的是另一批孩子的青春。
“離開的那一天我不是來找你了嗎?但那時候我穿著便服,也沒背書包,保安死活不讓我進去,後來我就硬闖,到六班教室,結果發現你不在,班上同學跟我說你請的病假。”想起年少的光景,木廷舟有些懷念地扯了扯唇,弧度裏卻猶有未盡的遺憾,“後來我沒見到你就直接跑了出來,他看到我又馬上追著我打,保安大叔肯定煩死我了,在學期間惹事生非,出現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還要給他找麻煩。”
“你就是最後一天還要把校霸的名號給坐實了。”陸清枝笑,似是感受到他壓抑的悵然,她抬起兩人交握的手,在他手背上飛快地啄了一下,“以後不會找不到我啦,我哪裏也不去,生病了就賴你照顧我。”
她衝著他笑,比天上的驕陽還要燦爛。
兩人離開了高中,便極有默契地往甜品店的方向走,畢業後陸清枝隻要有回K市都會抽空來找蘇芸,可木廷舟不一樣,在加拿大待久了,再次見麵都是闊別六年的重逢。
蘇芸見到木廷舟大喜過望,由於太久沒見,第一眼還險些認不出來。她的黑長直剪了,現在是更幹練的黑短直,卻更顯利落,但還是那副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熱心腸,連忙拉著他們坐下,立刻準備兩人愛吃的甜湯。
“你還記得我喜歡三色豆花。”木廷舟有些訝異。
“怎麼不記得。”蘇芸看了一眼陸清枝,“有人每次來都多點一碗三色豆花,也不吃,就這麼放著直到打包回家,也不知道最後是誰撿到那碗的便宜。”
陸清枝像是被抓包了一樣,訕訕笑道:“我哥、我哥,我哥不在就我爸,他們兩個都很喜歡芸芸姐你的三色豆花的。”
木廷舟心尖微酸,趁著蘇芸轉身招呼別的客人時,將陸清枝攬了過來,給予一個帶著豆花甜味的擁抱。
陸清枝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也不多說,任由心底鋪開一片暖融。
忙完的蘇芸回過頭正好目睹相擁的兩人,原本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又把它咽了回去。她看著他們,心道幸好歲月善待有情人,久別多時,但願此番相逢便再也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