峪山,冬雪似鵝毛翻飛,夾雜著臨界河與紫川城彌漫的硝煙,一縷縷白的、灰的雪花在北風裏盤旋著,堆砌著,轉眼消逝散去。
山間一木屋,一小方茅草在屋簷半垂著,似抓住屋頂一線生機的小人兒,掙紮著,呼救著。
一女子,雙眉輕蹙,麵色發白,嘴唇微顫,一頭烏發似瀑布垂下,正在木屋裏的炭火旁烤著半濕的粗布衣襟。
女子身旁躺著一個披著破殘戰甲的男子,腹部一支斷箭滲出一層又一層的血漬,身後一張掛著水的破草席還在散發陣陣寒氣。
一老婦從木屋東側的一扇門裏端出一盆熱水,遞給女子:“織兒,你快去擦擦身子換身幹淨衣裳,別受涼了。”
女子剛站起身,看了看地上那個已是凍得半僵的人,蹲下身子:“娘,還是先給他擦擦吧。”
老婦皺眉阻攔:“還是等你爹爹回來再說,你說你,拖回來這樣一個人,還不知是死是活,這大雪日子,不是受傷,就躺在雪地裏也凍得半死,咱這峪山上更是冷得厲害,這人是用熱水還是冷水,還得等你爹爹回來再說。”
“要不我去山下請個郎中給他瞧瞧。”女子碰了碰男子那發冰的手,“我怕耽誤了一條人命。”
老婦急了:“唉,你才剛回,身子都還沒暖過來,你先去洗洗身子換身衣裳,還是我去吧!”
“娘,那你路上多加小心,大雪天路不好走,一定要慢點。”
“行了,你娘我在這山上住了多少年了,閉著眼都能走回來,放心。”
老婦說完便掛著個籃子準備出門,剛跨過門檻,又回頭交代:“鍋裏我熬了粥,你待會喝點,你爹要是回來了,也讓他吃點東西。”
“知道了,娘,你慢點。”
“好……”老婦的聲音漸漸遠了,“哎呀,這屋頂上的茅草都給刮了下來,這還得讓老頭子補補屋頂……”
寒風呼嘯著,木屋的門嘎吱作響,屋中的大炭盆正在發出溫暖的氣息,時不時從門口漏進的幾陣風,也讓炭火旺上了幾分。
躺在地上的男子,在炭爐旁發冷的身子漸漸褪去了寒氣,左側的手臂微微動彈了幾下。
女子正在裏間的一小屋內擦洗身子,白皙的肌膚在熱水的擦拭下更顯透亮,快速擦完雙腿,女子裹上幹淨的絲綢裏衣,再披上粗布褂子,將挽起的半濕的頭發放了下來,便準備出屋子烤烤炭火。
誰知一轉身,一個鐵片人黑影加上一雙入神的雙眼,差點讓女子叫出聲來:“你!你,你怎麼醒了?你看了多久了?”
“額,額……是姑娘救了在下嗎?”男子連忙躲閃著眼神,“我已無大礙,準備感謝恩人搭救,還不知姑娘叫什麼?”
“我叫程羽織,你呢?是個將士吧,我看你受了箭傷,一動不動躺在那雪地裏,就把你拖回來了。”
程羽織邊說邊打量著眼前這個人,目光如炬,劍眉高挑,挺立的鼻子,微翹偏厚的嘴唇,不僅英俊瀟灑,看起來也正義凜然,高大的身型立在那裏,像一尊雕塑,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扶著腰間的刻著祥雲圖案的長劍,一副隨時準備應對危機的狀態。
“在下鄒雲翼,來日再報答姑娘一家的搭救之恩。”
鄒雲翼低下頭,不好再看眼前這個眉目清秀,膚白貌美的年輕女子,雖說穿著粗布褂子,可那姣好的麵容放在紫川城也得稱得上是傾城國色。
“你這是急著要走?傷口沒事?”
“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隻是在這山間迷了路,一時又饑又冷,就暈了過去,我得盡快回到軍中,以免大家擔心。”
程羽織一聽,又饑又冷,想起了娘的交代,指了指廚房:“要不,喝完粥再走?”
鄒雲翼正想拒絕,誰知“咕”地一聲,肚子不爭氣地叫了,隻得作揖:“那就多謝了。”
喝完粥,程羽織還想問這男子到底看到了自己身子多久,想想算了,丟臉的倒是自己了,不過這男子居然非禮敢視,也太不厚道了,還是趕緊讓他走了,眼不見為淨。
“好了,那你走吧。”程羽織語氣不太客氣。
“多謝恩人,有緣再會。”
再會,別,程羽織撇了撇嘴,做出了請的動作。
鄒雲翼剛走,程羽織想起了他說的在山中迷路才暈倒的,這才追了出去:“喂,你認識路嗎?沿著西側林子筆直走就可以下山了,東側太遠,路不好走。”
“多謝姑娘。”
掩上門,小木屋歸於寧靜,程羽織開始清掃屋子,草席基本已烘烤得差不多了,程羽織卷起草席準備放到廚房後麵的雜物處,想起鄒雲翼躺過的那處地方,還有幾處血漬,便準備拿水桶和抹布去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