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能夠讓人恐懼嗎?或者讓人寒冷、脆弱、無助呢?
高樓大廈的深處,一個隱沒在黑暗裏的身影,一邊望著手中的手機,一邊思索這個問題。
但他並非用頭腦去思索,而是在用他的神經,他的血液,他身體處的每一個肌肉、骨骼、細胞在思索。
他瘋狂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在每一個被折磨至癲狂的黑夜裏勉強保持清醒。
在荒蕪之中寂寞死去的瞿夜,臨死前的世界是一片混沌暗光。
很久、很久後,他在這個奇異的,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的地方蘇醒了,不知因何原因。
生命複蘇的那一刹那,他從黑暗裏睜開眼睛,下一秒如同溺水瀕死後被拯救過來了一般的大口呼吸,幅度之大,令他腦中迸發出翁鳴聲。
而翁鳴過後的平靜下,空虛潮湧般席卷而來,有什麼在拚命質問他:你為什麼醒來?為什麼來到這裏?
他垂下頭,閉了閉眼睛,然後站起身走到一麵鏡子前,麵無表情的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身軀。
赤裸的、健壯的、有力的軀體在鏡中與他麵對麵,他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良久後似乎依稀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變得和鏡外的他不同。
鏡中人的手臂在慢慢抬起,動作僵硬而機械,甚至唇角弧度開始上揚,緩緩的揚起了一抹笑容,可是那笑冰冷又空洞,如同被某種程序操縱著一般。
那不是他。
不是他。
瞿夜忽然脫力的跪下,隨即伸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眉頭驟鎖,雙目緊閉,無形痛苦將他包圍。
似乎“活著”一詞已經不是他的期望了吧,所以為何而來?
這次是他自己在問自己。
又過了很久,在無窮無盡的孤獨痛苦中,他的頭腦裏漸漸凝聚一個身影,一個即使離他再遠也忍不住讓他伸手的存在,一個他無比篤定自己是為之而來的存在————柳然。
啊…………原來是為了她。
可是他好像、也許已經失去她了啊………不、也許沒有,不然為什麼他還能夠呼吸呢?不然為什麼他強烈的想要去尋找她?
瞿夜感受到那種呼喚了,他徹底清醒。
清醒後的他就像從未死去過一般,依靠著那一點點牽引,在一個無人知曉的黑夜裏,逐漸向渴望的存在靠近。
看到她了,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她,窗戶裏的光亮映照的,就是她的身影。
可是他卻不敢靠近。
冷靜高傲、沉著理智如他,在產生那不可抑製的狂喜外,慌亂害怕隨之而來。
因而一夜過後,他隨黑暗一同褪去。
接下來便是短暫卻無比漫長的掙紮。
瞿夜的大腦沒有感受到記憶邊境的模糊,沒有感受到所處世界的變化,清醒後的他發現手中的權柄依然存在,他以此為工具,在一個清晨裏,小心翼翼的踏出了重新邁向她的第一步。
“我想見你。”
所有思念凝聚成了這四個字,發出去後,他那仿佛要爆炸的心髒得到了一點點緩解。
但他並未得到回應。
沒關係,他還能忍耐。
無邊孤寂如影隨形,大廈深處是月光照不進的地方,瞿夜在遏製不住的渴盼裏又一次發出了消息。
他無法思索出問題的答案,腦海裏不可控的產生了幻覺,日思夜想的身影慢慢出現,悄悄告訴他:你會得到回應的。
於是那自黑夜誕生的刺骨之冷,才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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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日光代替了如水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探了進來,幹淨的床鋪之上,柔軟的身軀在被子裏蠕動了幾下,繼而睜開了眼睛。
剛睡醒後的世界有些朦朧,她迷蒙著雙眼,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臂,確一個沒注意觸碰到了一團毛茸茸。
那毛茸茸感受到她的動作,靠近她後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下她的臉頰,喉嚨裏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