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智雅站在資料室門前,汗水沿著玉白的脖頸滑落,濡濕了衣領。
衣領上的扣子也鬆了幾枚,露出羊脂白雪。
汗水早已經讓衣服緊貼在身上,輪廓蜿蜒,山高穀深。
資料室隻有她自己,整層三樓也隻有她自己。
隻有資料室亮著一盞白熾燈,三樓別處漆黑如墨。
張震站在黑暗之中,全身滾燙,手摸著冰涼的樓梯扶手,呼吸如急促的風箱。
他的目光看著夏智雅。
柔和的白熾燈光裏的夏智雅。
上身穿著白襯衣,腰上裹著包臀裙,雙腿束縛在絲襪裏的夏智雅。
豐腴妖冶的夏智雅。
汗津津的夏智雅。
加班得疲累、眼神有些迷離的夏智雅。
張震的心快要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十二個小時前,早上八點開晨會的時候。
張震決意,今天要把自己的心意吐露給夏智雅。
現在是晚上八點,外麵下著雨,夏智雅也汗如雨下。
時機成熟了。
張震朝著資料室邁出了一步。
腳步是那麼地輕,像幽靈,像踏往亡者世界找尋愛人尤莉狄茜的奧菲歐。
白牆上浮現出一團水墨似模糊的陰影,白牆上的壁磚,被窗外的路燈映得魚鱗般泛白。
黑暗之中傳出一聲輕微的歎息。
輕得幽怨,輕得彷徨。
張震停了下來,這聲歎息來自他的側方。
在他的側方,是配件區。
大包大包的防止零件磕碰的泡沫,在配件區裏堆積如山。
在幾包泡沫上,有兩個黑暗的輪廓。
張震靠向了牆邊。
窗外路燈映得張震似魚鱗般泛白。
在泡沫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疊加在一起。
黑暗中隻有白花花的大片,以及泡沫發出的輕微窸窣。
白花花的泡沫之上,是白花花的肉體。
張震吃了一驚,他又退回到黑暗之中。
他看見,男人是製造部經理商華哲,女人是配件組組長王巧燕。
他看見經理商華哲像餓狼,組長王巧燕像被蠶食的羔羊。
夏智雅很明顯不知道此事,她在檢查完資料室的生產記錄後,走向了配件區。
資料室的電閘,在配件區。夏智雅加班結束,要關閉資料室全部電源,下班回家。
她走向配件區,走向那堆積成山的泡沫袋子。
張震心急如焚,他知道,按照商華哲的性格,如果這件事情被夏智雅撞見。
那麼夏智雅的下場無非兩種。
一是成為第二個王巧燕,那麼未來的某一個加班的夜晚,她就將成為躺在資料室的一具白花花的肉體。
二是被商華哲排擠、穿小鞋,最終離職。
這兩種情況,哪一種都不是張震想看到的。
夏智雅沉甸甸的胸脯已經矗在了配件區隔斷門前。
她摸起掛在脖子上的員工卡。
藍色塑料繩懸掛的員工卡,一旦這張員工卡貼在隔斷門上刷卡區域。
那麼隔斷門打開的那一刹那,配件區鐵柵欄網裏,泡沫袋上,正在發生的一切,都將映入夏智雅的眼簾。
而正像老牛犁地一樣的商華哲,他的頭就衝著隔斷門。
他也將會看見夏智雅!
張震感覺內心如刀割,他真想上去一把將夏智雅拽到一旁,拽進黑暗,拽到隻有彼此二人的地方。
夏智雅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那手指纖細的巴掌,貼在了小腹上部。她皺了皺眉頭,轉身走向反方向的衛生間。
她慌慌張張,臨近衛生間時小步子跑了起來。
高跟鞋在冰層般的地板磚上“乒乒乓乓”地敲打。
這噪亂如雨的高跟鞋踩地聲,也讓泡沫上的婆娑聲停了下來。
張震聽到壓得極低的商華哲的聲音:“這個夏智雅還沒走!”
王巧燕氣喘籲籲:“浪蹄子每次都加班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