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看完煙火再回去 (2)(1 / 3)

叢周追出來,胡亂穿著兩隻不一樣的拖鞋,頭發蓬亂,眼睛也是久睡過後腫腫的樣子,很狼狽。他去拖徐白的手,她像觸電般甩開,他嚷著你聽我說啊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隨即反問,我想的哪樣?叢周,你是不是覺得這遊戲很好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玩?對不起,我玩不起,我沒有你那麼新潮,我,徐白頓了頓,狠狠地擠出三個字,我惡心!

你冤枉我了,徐白,你冤枉我了。叢周說著居然哭了起來,他一向覺得在街邊糾纏十分難看,現在竟抓著她的手袋嚶嚶地哭,他說從小我的父母就不在身邊,他們給我大房子和錢,也給我大把大把的寂寞。所以我最怕一個人待著,所以我總是呼朋喚友。你說得對,我也受不了自己,成天圍了那麼多人在我麵前,可我還是覺得不夠,好像怎麼都不夠……剛才那個男孩是我以前的鄰居,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他知道我和你的關係,他一會兒就走……

叢周語無倫次地保證著,徐白失望地看著他,她忽然發現自己很想要一段安定可靠的關係,她需要婚姻,也要孩子,要長久牢靠的捆綁和寄托,就像街邊所有匆匆走過的二十五歲女子,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那般渴望藏身於那龐大的人群中,仿佛隻要跟著那個方向滾滾前行,就能抵達一處較為安全的場所,就能完成將一場華麗驚險的愛情推向圓滿的旅行。徐白想起自己少女時候曾經做過的一道選擇題,是說轟轟烈烈的戀愛和平平淡淡的人生她選哪個,她的答案是轟轟烈烈之後的平平淡淡,當時多麼狂妄天真,現在才發現太難,真是太難了。

日頭下去得很快,就像人蒼老的速度,燈將街都點亮了,也將人臉上的傷感照得很不真實。叢周繼續說著,徐白,我不想失去你,跟你一起我覺得安心。她輕輕地搖頭道,你是不想失去任何人,不想失去每一個,但那是不可能的,叢周,那不可能。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走。叢周又擁上來,他的手臂涼透了,環著徐白也一陣陣冷。她說你回去吧,他說我不。身子還像幼童般扭動了一下,她心軟了一瞬,終於將他箍緊她腰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清清楚楚地看著他說,叢周,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以為我可以等你,陪你,可我高估了自己,我是個女人,也想要依靠,一個普通的男人,安安穩穩地守著我……說著徐白難堪地低下頭去,她曾經有這樣的機會,但後來沉墮於冒險的快樂,冒險啊,是真的快樂。

有一年多的時間徐白得到了那種平靜安穩,那是她離開當初教書的學校,離開叢周,回到自己老家之後。徐白設法籌錢與人合夥開了一間小小的英語培訓學校,她日常帶著其中兩個班的中級課程,不很忙碌,但充實。合夥人是一個在政府部門工作的男人,三十多歲,姓高,他們經親戚介紹認識,沒談成戀愛,倒成了合作的對象。

因為職務不便,高不常去學校,一般都是月末結算分利才出現幾次。那個月報名培訓的人很多,他們開會策劃著新開了幾個班,計算下來賺頭不少,大家都極高興,便約著一群授課的老師去吃飯喝酒。酒後高說送徐白回家,她提出要先回學校拿手機,他開車送她過去,徐白拿鑰匙開門進了那幢小小的樓,高也醉醺醺地跟在後麵。

高明顯是喝醉了,黑暗中把她推倒在辦公桌上,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不安分地上下摸索。就在徐白苦無還手之力的時候,高忽然大叫一聲從她身上滑下,一個瘦瘦的影子站在跟前,徐白驚魂甫定,哭著向他撲過去,口中喊著:叢周。

其實是裴霈。裴霈剛從北京回來,去家裏找徐白,母親告訴他大概是在加班,叫他到學校這邊來。他一直打她的手機都沒有接,本來已經準備走了,誰知剛才徐白在掙紮時不小心摁到手機鍵回撥,裴霈聽見不對勁趕緊上來,操起一隻單人座椅就將醉酒的男人敲昏。末了裴霈笑著問徐白,誰是叢周,現在的男友?她淡淡一笑,已是恢複了神氣,說,我沒有男友。

徐白故意忽略了裴霈的問題,卻無法忽略自己明明白白叫出的那一聲,那個名字。原來潛意識裏她仍是渴望著叢周長大,回到她的生活裏,來擔當她,在這樣的時候救贖她,原來心裏仍是存著這樣浪漫天真的少女夢,徐白覺得非常慚愧。因為她已經從以前學校的同事那裏知道,叢周畢業以後似乎沒有工作,連檔案都留在學校,不知他去了哪裏。

她安慰自己,幸好當初選擇放手。

裴霈人很好,果真如他的麵相寬容坦蕩,不計較徐白之前的辜負。他已經三十歲,而徐白二十七歲,兩個家庭很快開始熱絡地討論起結婚的事。醉酒事件之後高吃了悶虧又不敢聲張,於是將他在學校的股份通通低價折給他們。徐白在這邊的學校忙碌,裴霈負責那一頭新房裝修,有時徐白停下手中的事情走片刻神,總是想到,大概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到叢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