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城的春天與其他地區不同,十分悶熱。李寰羽靠在車窗上,車裏的空調好巧不巧前幾天壞掉了,空氣中充斥著煩悶與不安的因子。
她搖下車窗,想讓外麵的新鮮空氣衝散一些心中的不快。
“關上。”前座母親王熙的語氣冷漠且毋庸置疑。
李寰羽的手緊緊抓在搖杆上,沒有絲毫要轉動的意思。
“沒聽到我的話嗎?李寰羽!”王熙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她的命令一旦發落,便刻不容緩。
李寰羽的手遲疑了一下,隨後緩緩的轉動搖杆。車窗關上的那一刻,她感覺姐姐李嫻玉那微微出汗的手從她的手中輕輕抽離。掌心一片濕潤,是姐姐的汗液,李寰羽慢慢將五指收緊,感受著那點溫熱從手心漸漸淡去。
車子行駛在綠茵大道上,李寰羽將緊繃的身體靠在靠墊上,透過車窗,道路兩旁的樹木整齊排列,枝幹也被修剪的恰到好處,暖陽透過綠葉斑斑點點的灑在李寰羽的臉上。
正當李寰羽昏昏欲睡之時,母親刺耳的聲音又把她拉回這個世界。
“嫻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再吃點藥?”
“謝謝媽,我現在感覺挺好的,藥早上已經吃過了。”
“嗯,那就好。寰羽,媽之前讓你準備的數學競賽,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
“李寰羽?”
無人應答,車裏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緊張的氣氛陡然升起。
王熙轉過身,看著後座閉著眼睛的女兒,正欲開口責罵。
“媽,妹妹好像有點暈車,讓她睡一會兒吧,到時候她醒了,我再問問她。”
李嫻玉輕柔的聲音像一道閃電,瞬間劃破了車裏即將聚集的烏雲。
李寰羽依舊死死地閉著雙眼,她很清楚的感覺到母親那炙熱且毒辣的目光宛如探照燈一般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企圖找到一絲可以攻擊的漏洞。
看著一動不動的李寰羽,王熙慢慢收回目光,車內的氣氛又逐漸沉悶起來。
下午三點,車子準時停在了柏樹街第381號房門前。
王熙先下車,指揮著丈夫李誌強把車倒入車庫中。她抬頭望向天空,原本湛藍的天空現在已烏雲密布。
王熙走進門廊,隻見搬家公司已經將所有物品送到門口,正在她一邊抱怨搬家公司的暴力運輸一邊在手提包中尋找鑰匙時,一個尖銳的女聲從街對麵傳來。
“你好啊!初次見麵,我叫沈倩,以後我們就是鄰居啦!”
王熙循聲望去,一個穿著絲質睡衣的優雅中年女性正端著一杯咖啡,微笑著站在門廊裏望著她,王熙扯出一個假笑,隨即回應道。
“你好,我叫王熙,很高興認識你,以後就請多多關照啦!”
她不耐煩的望向車庫,丈夫和兩個女兒正把車裏的東西一點點往外搬。
“磨磨唧唧的,慢死了。”她低聲嘟囔了一句。悶熱的空氣夾雜著過多的水分子弄得她的心越來越煩躁。
她瞟了一眼對麵的沈倩,依舊含著笑站在那裏,像是觀看馬戲一般看著他們。
王熙從包裏找出鑰匙,打開門,撲麵而來的灰塵讓她不禁打了幾個噴嚏。
中介告訴她這間房子已經空了好幾個月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明明地處學區,而且價格低廉,卻仍沒有人願意租住。
突然,天空中響起一道炸雷,隨之而來的傾盆大雨和女兒的驚呼打破了王熙的思緒,她急忙轉身衝進雨裏一手搶過李嫻玉手中的紙箱,一手把身上的針織披肩扯下搭在她的頭上。
跑到門廊時,四人差不多都被淋濕了,樣子十分狼狽。
王熙一邊把東西堆在玄關處,一邊轉身關門,她最後一次看了一眼街對麵,那裏已經空無一人,她暗自鬆了口氣,重重的將門合上。
等房間基本收拾結束後,已經是深夜了。四下一片寂靜,隻有李寰羽的房間依舊燈火通明。
“啪......啪......”
竹木戒尺高高舉起,伴隨一陣風聲,重重落在纖細白嫩的胳膊上。
盡管胳膊上已被抽的紅腫出血,可受刑者依舊不敢將手挪動半分。
李寰羽麵無表情的看著母親用力揮動戒尺的手,聽著那刺耳尖銳的風聲以及戒尺與皮肉接觸時發出的沉悶且清晰的震顫。
結束後,她像屍體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手臂上的傷口一顫一顫的疼。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隻感覺枕頭一片濕潤。
窗外的雨依舊下個不停,不知是哪隻流浪的小貓急著尋找庇護所而不小心將院牆上的陶土瓦罐撞翻,碎裂的聲音混在雨聲裏,隨著排水溝悠悠地流向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