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慢慢你個晦氣的傻丫頭離我遠點，滾啊！！！”
被喚做陸慢慢的小丫頭約莫四五歲，肥大的T恤包裹瘦骨嶙峋的小身板，枯燥的頭發淩亂披散著，扒著兩片滑稽的樹葉，過長的劉海遮住她的眉眼。
原本柔嫩的臉蛋不知在哪裏滾上點點汙泥，依舊難掩她精致軟萌的五官。
昨夜下了場傾盆大雨，地麵濕漉漉的。
沾滿泥土的小手撐住地麵，陸慢慢晃晃悠悠爬起身，一雙靈動的杏眸撲閃撲閃，透過發絲縫隙，目不轉睛盯著李大壯肩膀處。
伸出手指頭，好奇地略微歪著腦袋，聲若蚊蠅說道：“大壯叔，慢慢沒有說謊，真的有個漂亮小姐姐趴在你背上，頭還枕著你的肩膀，對了，小姐姐左眼角下還有顆小小的褐痣。”
明明豔陽高照，李大壯憤怒瞪著陸慢慢單純懵懂的瞳孔，盯久了，似乎能看到兩團灼熱的幽幽藍火，心裏頓時瘮得慌。
他那死去的前女友，左眼角下正好有顆小小的褐痣。
一陣和季節不符的陰風襲過，戰栗如跗骨之蛆，激得李大壯踉蹌退後半步，差點被小石子絆倒在地。
他竟然被五歲臭丫頭唬住了？！
李大壯越想越氣，猛地將傻丫頭扯到身前，高高揚起手掌，怒目圓瞪，凶巴巴威脅道：“你個胡言亂語的傻丫頭，有種再給老子重複一遍，看老子今天不打斷你的腿！”
陸慢慢嚇得脖子一縮，像被惡狼叼起的小兔子，掙紮著想要逃脫，雙眸卻死死注視著趴在李大壯背上，對她張牙舞爪的白衣姐姐。
“李大壯！”
幾位買好菜的大嬸路過，見李大壯欺負陸慢慢，忙不迭走過來勸說。
“再過兩年你都滿三十的人了，幹嘛跟一個奶娃子過不去？”
“就是就是，慢慢父母雙亡夠可憐見的，你也知道她是個傻子，何必認真計較傻子的胡言亂語？”
被一群聒噪的女人指著腦門罵不是，李大壯火氣越發旺盛，扯著嗓子嚷嚷道：“行行行，你們是菩薩心腸，怎麼不見你們把傻丫頭領回家，好生供起來養著呢？”
邊大聲嘶吼著，邊粗魯地把陸慢慢朝大嬸們懷中推去。
大嬸們大驚失色，爭相著推開陸慢慢這尊瘟神，將不小心摸到陸慢慢的手，避之不及在布包上擦了擦。
餓了兩天的陸慢慢哪經得住這番你推我搡？
步履蹣跚摔倒在地，大概是扭到腳，嘴裏發出無助沉吟，眼角溢出幾滴生理性淚水。
大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上前攙扶，沉默在兩兩相望中不斷蔓延。
陸慢慢癱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努力站起身，抬起沾滿泥土的胳膊擦拭淚水，原本勉強算得上幹淨的小臉，被她這麼一擦，頓時成了小花貓。
倔強咬著牙，一瘸一拐往家裏走。
風撩過幾片落葉，將陸慢慢背影襯得越發蕭索，似要隨風而去。
大嬸們心頭劃過些許不忍，互相推卸責任道：“你幹嘛用力推她啊？”
“謔！你可別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是你推傻丫頭時用的力氣最大！不就是記恨傻丫頭烏鴉嘴，去年說你兒子要倒大黴，結果真倒大黴差點溺水身亡。”
“我兒子好歹沒缺胳膊少腿，你兒子呢？直接去了大半條命！”
望著陸慢慢逐漸走遠的小身影，大嬸們搖頭唏噓道：“這陸家丫頭自從傻了，整個人神神叨叨的，欸，你們說，不會真被瘟神附體了吧？不然她父母好好的，怎麼會莫名其妙失蹤嘛？”
說著齊刷刷看向李大壯，好奇地問道：“傻丫頭咒你什麼了？我看李大壯你最近小心點，傻丫頭那嘴還真有邪乎。”
“我呸！”李大壯不屑地啐了口，“大白天胡說些什麼？她要真是瘟神，我直接一把火將她燒了！趕緊回去燉你雞湯吧，保不準傻丫頭哪天發神經，把你兒媳婦肚中的大胖孫子咒沒咯！”
李大壯漫不經心掏了掏耳朵，任由聒噪的謾罵左耳進，右耳出，大搖大擺曬太陽去。
至於傻丫頭的詛咒？
他雖沒讀過幾年書，如此荒誕的傳言，是不會輕信的。
回到家的陸慢慢，瞥了眼虛著的門縫，抿了抿略顯蒼白的唇瓣。
走進屋中，生動詮釋什麼叫家徒四壁！
除了破舊的桌椅，就一張窄小的鋼絲床，露出的床腿爬滿斑駁的鏽跡。
陸慢慢輕輕關上房門，習慣性說了句：“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安靜在屋中徐徐流淌，杏眸中劃過幾許黯淡。
爬上對她來說有點高的椅子，四條粗細不一的椅子腿，像是承受不住小女孩單薄的重量，顫抖著搖晃兩下，發出吱呀吱呀的雜音。
桌上擺放著一個缺口破碗，盛著小半碗稀粥，漂浮幾片煮爛的泛黃菜葉子。
自從一年半前陸慢慢的父母不知所蹤，住在附近的叔叔阿姨，商量著輪流照顧年僅三歲半的小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