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申奧成功一年了。喜氣洋洋的神色掛滿了正在街頭所有行走的人的臉上。隻有一位年入花甲的女人的神色略帶愁容,穿過擁擠的人群,錯綜複雜的街道,緩緩的離開了繁華的城落,往淒冷的長白山脈山腳下一片荒地走去。她剛剛從菜市場走過來,手上拎著兩斤五花肉和一斤白菜,她必須要加快點速度了。還有兩個多小時,她還要去接五歲的孫子放學。今天去那一趟,也是她曾經一個跟她工作的學徒告訴的她:她曾在那工作的單位解散了,施工隊馬上會將那裏移為平地,此後會在那裏建設一座種植園,主要是為了國家大力弘揚開展的生態環境建設。
老人的步伐在走了四千公裏的時候終於感覺到了吃力。和平常的老人相比,她的身體素質算是這個年齡層裏的佼佼者了。這也和她以前的工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總掛在嘴邊的那句“這身子骨就和磨針一樣,針越磨越尖,身子骨越用越靈活。”在她這個年齡段的行走速度來看,算是應驗了。雖然腳步慢了一些,自己也喘上了粗氣。但她一點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終於沿著一條崎嶇的公路,來到了長白山脈腳下不遠的一座工廠前麵。
她抬頭望著這個仿佛近在咫尺的高達兩千多米的龐然大物,雖說快要立夏了,但想必長白山年事已高,有著她好幾百倍的年齡,山頂的常年積雪去除海拔和低溫的因素,更像是一個人頭上頂著的蒼蒼白發。山巒的這頭白發,她看了小半輩子了。她從一頭濃密黑發的小姑娘,一直看到了一頭白發稀疏的老太太。這頭白發好像也是為了應景特地準備的一樣。
此情此景,目光由遠及近,來到了這個圍牆牆壁脫皮嚴重:看上去像人臉上褶子一樣的、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廢舊煉鋼廠。大門上,工廠裏的生產車間的大門上都紋上了好幾個紅紅的大字“拆”。挖掘機來了、吊機也屹立在了工廠內部,施工隊早就在裏麵蓄勢待發了。幾個帶著安全帽的施工人員站在門口,齊力展著一張圖紙,對著這座工廠內外來回比劃著。
來的除了老人,還有一個看上去年輕一些,但同樣看上去年過半百的男人,看到她的身影,便往老人這邊匆匆迎來。慢跑到她身邊,輕輕攙住了她。
“師傅,您來了!”男人堆笑著先開了口。
“今天就要拆了嗎?”老人看著躍躍欲試的挖掘機緩緩抬起的鋒利爪牙,楠楠地問。步伐停滯在了工廠的大門前。
“嗯,不然我也不會麻煩您再來看一眼的。您擔心的那個事,和我預想的一樣,那個破地方鬼都不去,到頭來這麼多年,還是隻有我們兩個發現了。”
“你還不打算把它告訴有關部門著手嗎?”
“你知道的,這會造成社會恐慌的。而且沒有任何一項理論足以支撐他的存在,說它像一個蟲洞嗎?還是一個時空門啊?沒有任何防備的就出現在車間的地下倉庫裏……再說了,那邊的人……”
“別說了,可饒了我吧!我都好久沒來了,也就你勤快點。你今天要不給我打這個電話,我都快把這個事給忘了。再說了,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我兒子給我的,讓我好好的看好孫子。”
“行,這以後什麼事都交給我吧,我已經把它搬走了……”
“搬到哪裏去了?”
“您別問了,我自有把握。您就好好回家把孫子帶帶好吧!”
“千萬的,別把任何人扯進來了!有辦法就把它毀了吧,我真是害怕了。要不是我們有點利用價值,我們早沒命了。”
“嘿嘿,他們除了種地啊,還會什麼,跟咱們農耕社會比起來都差了好遠。這不才有幾個部落雛形啊!咱世界大戰都打了兩次了。瞧瞧這發展程度,他們能比嗎?”
“別得意忘形了……”
他們的對話在挖掘機一把下去,使得車間赫然倒塌的那一瞬間,驟然停止。
“告個別吧……我所有的青春乃至中年記憶……Ade……”
老人沉重的歎息著,從歎息中夾雜出了這幾個字。
“是啊,真是給枯燥的生活找出了好多的樂子呢,往小了說是這樣,往大了說呢,那是幫助一個文明進一步的發展了!”
“這不是一個好事,總會有因果牽連的……”
二人轉過身後,就再也沒有回頭了。直至坐上車,沿著那條老人徒步而來的路,告別了長白山脈……
在車上,老人在後排側著身子,頭直勾勾的頂著窗外,感受著寧靜的氣氛。她慢慢的看著路燈一盞一盞的從自己的眼前呼嘯而過,像是過電影一般的記憶在這一刻下意識的覺醒了,她緩緩的開了口,追溯起了這車上的兩個人都刻骨銘心的記憶……
這一切的一切,還要從這個老人剛初來乍到的第一年說起。
“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