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山的雪融化了,那山頂的扶桑,葉子赤如丹砂,被風一吹,火一般地搖曳。樹頂有一團紅色的,軟乎乎的東西,一起一伏,隨風一晃,徑直立了起來。隱約是個人形,在伸著懶腰。
那紅紅的一團,全身都是紅色的,頭發是紅的,皮膚是紅的,眉眼都是紅的,紅紅的眼睛看不出瞳孔,身上的羽毛不知是長的還是衣服,也是紅的,指甲也是紅的,尖尖的,一寸來長。紅的純粹,紅的熱烈。
那一團輕飄飄地跳到樹下,它腳下的雪隨之融化,露出青翠的草和嬌豔的花。不過一個時辰,整個雲來山再也見不到一片雪,像是剛睡醒的人掀了被子一樣,雲來山的花草樹木,鳥獸魚蟲就那麼整個兒的露了出來。
紅團子走在山間,腳下的花草都讓開了路,離開時又恢複原樣。走出了雲來山,紅團子看了看眼前顯得蕭條的光景,歪了歪腦袋,又回了回頭,站在原地沒動。
忽然,一隻麻雀飛了過來,從紅團子鬢邊掠過,進了雲來山,很快就找不見了。紅團子隨之跳上了附近的一根枝丫,身形變小,很快就變成了小麻雀的模樣,隻是羽毛依舊是紅色。它撲棱著翅膀,飛向了外麵的蕭條。
雲來山附近有一座不算很高的峰,因著靠近雲來山,世人便稱其雲來峰,雲來峰上有一個宗門,是修仙的,宗門也叫雲來峰。
紅團子看到的便是雲來峰的,其實也不算蕭條,此時的雲來峰正是春回大地的時節,最後一場雪已然消融殆盡,樹木都抽了芽,人間也是這樣的光景。隻是雲來山太過繁茂,顯得人間蕭條了些。
紅色的麻雀飛進了雲來峰,看到了做早課的弟子,看到了授課的老先生,看到了偷懶的小孩,還有四處搗亂的貓,守著院子的狗,柳樹下摘柳枝編花環的小姑娘。它一路飛到了宗門的大門口,看到了從山下綿延到門口的石階。石階長長短短,形狀不一,還有些坑坑窪窪,看上去就是山間的石頭,未經雕琢就放在了那裏。
石階上,有個十七八的少年,一步一叩,額頭早已血肉模糊。少年搖搖晃晃地起身跪地叩首,腰板兒卻挺得筆直,瞧著是要去雲來峰山門口,隻是此時他還在半山腰。
紅麻雀隻瞧了一眼,就飛去了山下,山下有幾個小村子,或新或舊的屋子,瓦屋木屋茅草屋,分了類一樣坐落在村子各個地方。院子裏玩耍的小孩兒,屋子裏織布的聲響,河邊摸魚的小子,田地裏送飯的丫頭,還有光著膀子紮著褲腳的大漢。
幾個村子交界的地方,有咿咿呀呀的書聲,還有偶爾的戒尺聲,小角落裏,有幾家醫館,忙活的小藥童,老神在在的老大夫。
紅色的麻雀飛向了鎮裏,城裏,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熙熙攘攘的趕集人。還有溫婉的大家閨秀;儒雅的賣畫書生。氣急敗壞的老先生;嘻嘻哈哈的紈絝子弟。還有一臉著急滿頭大汗的小廝、敏捷的扒手、巡街的捕快、破廟裏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