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跳城樓的時候，又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二十四年了，我在那棵樹下想要再見你一麵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可是，沈不言，
倘若是再次見麵，我絕對不會再和你相認。
1.
“阿姐，我想練功。”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聽到這一句話。
順著聲音望向年幼的阿弟對我說這話的時候，阿弟眼中閃過一絲落魄。
我愣了一下，我這是...重生了？
重生在還沒見到沈不言的時光。
自打記事起，我們就是一個大宅子中的兩個小毛孩。
阿爺隻會叫我們陸家丫頭和陸家小子。
而且很奇怪的是，每當我和阿弟拿起地上的小木棍嬉笑對打的時候。
阿爺總會一臉生氣的模樣，並且會拿這木板子敲我手心，讓阿弟跪在一旁。
久而久之，我就學精了。
會偷偷避著阿爺練功，從此沒有被阿爺發現過一次。
而我的阿弟卻總是學不會，練功的時候總會被阿爺揪住。
我也會偷偷地給被阿爺罰跪的阿弟送饅頭。
但是現在重生後的我卻知道了，阿爺不想要我和阿弟練功的真正原因。
南夢湖的那邊山上，葬著我阿爹戰死後的屍骨。
阿爺不希望我和阿弟也走上阿爹的道路。
他隻希望我們隻是南夢湖土生土長的野生小兒，不登奴籍，不識兵戈。
望向此時尚且年幼的阿弟，我暗暗下定決心。
既然重活一世，我一定要救下阿弟！
六歲那天，阿爺送我一棵小樹苗。
並告訴我，等樹長大，阿爹就回來了。
雖然我知道阿爹永遠不會回來了，但是我還是選在了我最喜歡的南夢湖。
找了靠近岸邊的地方種了下去。
並帶著我的希望和期許：願我們一家人在南夢湖能相伴一生。
但是就在我剛栽下小樹苗的時候，心頭突然一陣異樣，這樹，為何突然有些熟悉？
突然想起今天是三月三，上巳節。
我搖了搖頭，歎笑自己有些思慮過度。
就在我澆水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一道略帶震驚和輕微到不可察覺顫抖哭腔的人聲：“陸鳶？”
我愣了一下，拿著澆水的容器長柄的手突然緊了緊。
然後回過頭看著眼前這突然出現的人。
他逆光站著，頭發已然花白。
這一刻我才懂得。
我之前許願想要和沈不言見一麵再見一麵的貪婪。
真的實現了，又一次實現了。
原來，這才是我的初見。
2.
那一刻我沒有正麵回答沈不言，而是直接反問回去。
“陸鳶？那是誰？”
“你，不是陸鳶？”沈不言似乎很失望。
“我不是，我是陸家丫頭。”
我脆生生地回答道。
沈不言突然笑了，眼中還有一絲淚光。
“原來如此，肯定是你阿爺的主意，你是不是還有個阿弟叫陸時？”
我還在嘴硬。
“不是不是，我阿弟不叫陸時，叫陸家小子。”
他突然抿嘴一笑。
是我熟悉的那個沈不言。
他看我的眼光很深邃，似乎在透過這瘦弱的身軀看向靈魂深處另一個長大後的我。
一時間我有些慌亂，再活一世，我很想留住我的阿弟。
還有，沈不言。
我突然咧嘴笑了：“阿叔，你身上穿的是什麼呀？”
“阿叔？”
沈不言無奈笑著重複了一遍我的話。
我繼續鬥嘴：“嗯～你都有白頭發了，難不成還想要我叫你哥哥不成？”
“我幫你拔了吧。”說完我伸出尚且白嫩的小手。
在你滿眼的笑意下，伸向了你的額間。
這一次，你我都沒有閃躲。
我拿下來給沈不言看，還安慰道：“沒關係的，等這棵小樹苗長大了，我也就長大了。”
沈不言看向我剛剛親手栽下的小樹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我轉身拿起落在一旁的紙鳶，就要回家。
沈不言提出來要送我回家。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裏，你是去過我家嗎？”
沈不言輕聲笑了一聲：“你才多大，能走幾步路？”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著蹲在我身旁的沈不言的手。
猶豫一秒鍾之後，還是牽了上去。
沈不言寬大的手掌牽著我的小手，那一刻我有些恍惚。
這感覺，恍若隔世。
我還在繼續試探著：“對了阿叔，你去過江都嗎？你去過皇宮嗎？見過皇帝嗎？”
沈不言的三次回答都是，見過。
我低頭笑了一下，原來真的是你。
見過我所有樣貌的你。
突然想起前世的狀況，我突然感歎道。
“要是能夠不打仗就好了，這樣阿爹就能一直在我們身邊，一家人就能永遠在南夢湖了。”
沈不言聽聞後，笑著答道：“在不久的將來，晟國的將來，將由你而改變，也會因為你，過上太平的日子。”
我又反問道：“那具體該怎麼做呢。”
雖然已知道結局，但是我就是想聽你多講一些。
“你不需要聽任何人的，愛你所愛之人，做你想做之事，終有一天，你想要的都會實現。要知道，鳶的本意，是鷹。”
突然聽到不同於李擁曾經對我名字的解釋，我開心的笑了：“真的嗎，我之前一直以為是紙鳶的鳶呢。”
沈不言帶著笑意望著我的臉：“你不需要那根線。”
但是遠處突然傳來三聲撞鍾的聲響，沈不言突然放開了我的手。
沈不言笑著說：“小丫頭，剩下的路可能得靠你自己往下走了。”
想到之前的種種，我有些黯然：“那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會的。”
沈不言眸中含淚，拚命壓抑著自己的哭腔。
這時我才發現，此時的沈不言的愛意是隱忍而又克製的。
我在一旁，鼻子突然間一酸。
又深深地看了沈不言此時的身影，想要把他的身影刻在我的腦海中。
可我還是裝作堅強又衝著他笑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沈不言跟著我一起拉勾許願。
然後我轉身往前走，頭頂出現一道彩虹。
我想第一時間和你一起分享，猛然轉過身去。
身後早無一人。
就像你之前一樣，來去無蹤。
我的心情有些低落，抿了抿嘴。
但是想到那句一言為定，還有之後的事情。
我又燃起了鬥誌，既然重活一次。
那我偏要改變這命運。
阿弟和沈不言我全都要！
3.
我知道下一次再次遇見沈不言。
會在十二年後。
想到阿弟的日後的慘狀，我暗了暗眼眸，下定決心，除了武功，我還要學醫！
沈不言，是你告訴我，被欺負了就要反抗。
既然生逢亂世，那就勇敢做自己就好。
白天我去山上采蘑菇，順便找一些草藥，溫習向大宅子中借來的醫術。
晚上在阿爺和阿弟都睡著之後，我就勤奮練習武功。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過了十年。
有一天我上山采菌子的時候。看到了一棵百年靈芝！
傳說中能夠起死回生的仙芝！
我激動地摘了下來，剛要放進小背簍裏麵。
就聽到背後一聲嗬斥：“小丫頭，那是我先發現的！”
轉過身，看到一個仙道風骨眉毛很長和有很長白胡子的老頭。
“是我先看到的，誰先搶到就是誰的。”
“你小丫頭懂得這株藥草的真正作用嗎？”
行，小看我是吧。
我侃侃而出這株靈芝的功效還有作用。
就看到老頭那本來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眼神逐漸變得炯炯有神。
等我說完，那老頭突然仰天一笑。
“天不絕我！居然讓我在這碰到了我的閉門小徒弟！還是個天才！”
那老頭神神叨叨的，我搖搖頭，轉身就要下山。
阿爺和阿弟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
“哎小姑娘，等等你師傅。”
我回過頭無奈：“我還沒有拜師呢。”
“我不管，那靈芝算是我送你的拜師禮了。”
我想了想伸五指看向那老頭。
“還有五兩銀子。”
老頭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遞給我五兩銀子。
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雙魚玉佩遞給我：“小丫頭拿著吧，這是為師送你的。”
我看著那玉佩，心下動容。
和沈不言送我的雙魚玉佩很像。
我收下了。
握緊了玉佩，沈不言，我想你了。
接下來兩年。
那老頭每天都在教我醫學知識。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的武功也很厲害。
我學的很認真，我知道，終會一天都會用上的。
阿爺和阿弟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阿弟隻知道我武功進步極快，時不時會纏著我讓我教他武功。
就在快要遇見沈不言的前一天，老頭告訴我他要走了。
慣是已經見慣了離別的我，也有些憂傷。
老頭似乎沒有任何感覺，還是笑嘻嘻的。
“小丫頭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
“這三樣是我送你的離別禮，你收好。”
說完老頭遍走了，很瀟灑。
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喊到：“師父，謝謝您！再見。”
師父沒有回頭，而是伸出右手背著我擺了擺手。
明天，就是上巳節了。
他，就要來了。
4.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早早地起床，上山去摘菌子。
摘完後，我按照前世的記憶來到了南夢湖邊。
就在我快要走到岸邊的時候，眼前白光一閃，溪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還有一聲輕微地清脆的落地聲
我差點抑製不住哭聲。
沈不言，我們又見麵了。
剛想邁出去步伐，我突然又站住。
若是此時的我對你避而不見，是不是就能真的改變些什麼？
就在我猶豫時候，看到了地上那熟悉的雙魚玉佩。
我突然間控製不住我的腳步，往那走去。
剛要撿起玉佩，沈不言就醒了。
帶著前世的我不懂，現在卻格外熟悉的好久不見的眼神。
“陸鳶！”
無論多少次，你都會認出來我。
但是你眼中的一閃而過的悲痛，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難道我這十二年間做出的改變，沒有修改我們的命運軌跡嗎？
我還是不受控製地問出了和前世一樣關心的話：“你沒事吧？”
你還是一直在叫著我的名字：“陸鳶..陸鳶！”
“你怎麼哭了？”
“有個人在等我，但我走丟了。”
“那你又找到了嗎？”
“我已經找到了。”
我拚命壓製住心中的酸澀，又安慰道：“你別哭了，玉佩我還你便是。”
沈不言接過玉佩後，手指摩挲著玉佩，沒有說話。
我看到他的指尖還帶著鮮血，眸光閃了閃沒有仔細詢問。
想到今天是三月三上巳節，我對著沈不言問道：“今日三月三，阿爺已經在家做好了薺菜煮雞蛋，公子若是不介意樸素的話，可以一同前去。”
沈不言唇色慘白，望向我，眸光微閃：“好，辛苦姑娘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一路上我哼著這個小曲，心情很是愉快。
到家阿爺已經做好了飯在等著我。
我招呼著沈不言：“快過來嚐嚐我阿爺的手藝，阿爺阿時呢？”
幾年前阿爺已經給我們起好了名字，我叫陸鳶，阿弟叫陸時。
“阿姐！我在這呢。”
阿時端著最後的一個菜走了出來，那是我最愛吃的薺菜煮雞蛋。
阿時看到有陌生男子出現在家中，略帶敵意看著沈不言。
我解釋道：“沈公子剛剛在河邊救過我一下，剛剛腳崴了一下。”
阿時立馬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臉緊張的望向我。
我心下一暖，告訴阿時我沒事。
阿爺一聽沈不言是我救命恩人，也放下來心房。
我們四個人一起圍坐在飯桌前，吃著薺菜煮雞蛋。
這場景，不就是我前世一直期許的畫麵嗎？
我差點落淚。
還好沒有人發現我的異樣。
5.
沈不言在這裏住了三天。
會偷偷地幫我和阿時瞞著阿爺，去練功。
沈不言也向我和阿時傳授見微知著、證據等信息。
第四天，我知道我要遇到我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女孩子了。
我打著想要去集市上看箜篌的幌子，拉著阿時和沈不言去了集市。
在前麵果然看到了正在被地痞流氓牧監家少爺欺負的倚華。
我剛想上前，阿時突然上去製止了。
那意氣風發的樣子，恍惚間我又看到了那雖青澀但仍有一身傲骨的少年將軍。
心下一陣慌亂，阿時，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阿時被那牧監少爺以尖牙利嘴嘴遁了回來。
沈不言上去三兩句直接解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