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為何沒看出你如此短見,不識大體!”
“父親,溺水之事才過一月,夢曦身子還要養著,而且失憶之病未愈,怎能匆忙定親!還望父親三思後行。”
“閉嘴!”
沈夢柔平日裏都是端莊典雅的大家閨秀模樣,從未像今日一般語氣強烈,還是和沈沐——她的父親針鋒相對。
沈沐氣極了,拍案而起,連茶碗裏的茶都蕩開一圈圈波紋。
“父親……阿爹……”沈夢柔滿眼乞求,語氣變得柔和淒切,“夢曦失憶了,就算在血濃於水的親人麵前都如陌生人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可現在您又要讓她孤身一人,去往一個從未待過的二皇子府中,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住口!”
砰——
茶碗碎裂,崩開的碎片擦過沈夢柔的腳邊,滾燙的茶水濺在衣裙,暈濕了其上的花紋。
沈夢柔眼尾泛濕,痛心地望著自己的父親,身形依舊端莊,並未因突然的驚嚇而失了禮儀方寸。
沈沐胸口劇烈起伏著,太陽穴的青筋也被氣得凸顯出來。
他瞪著麵前的女兒,怒氣之下,生出許多複雜的情緒,眼中生出一些空洞的茫然。
麵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的女兒嗎?
小時候的女兒是乖巧的,溫順的,摔倒後自己拍拍灰站起來的,還會圍著自己阿爹,阿爹地叫。後來,女兒長大了一些,知曉禮數,精通琴棋書畫,但與自己也越發疏離起來。
現在,嫁為人婦,竟從她的神態中看到她“丈夫”的身影!
那股至死方休的勁兒,他從謝歸那裏看到過,就是毫不顧忌,打碎了牙,都要用自己換謝梵音的時候。
他被這樣的神態驚了一瞬,胸口中的怒氣也停滯下來。
沈沐甩了一下袖子,背過身,緩緩坐回主位,坐姿眼神中滿是居於高位者的審判。
“好,好,我真是給謝歸送了個好妻子!”沈沐的鼻子重重出了口氣,好像胸口中的怒氣已無法存放,總要找到別的地方溢出。
“這件事沒有商討的餘地!品茶宴隻是過場,你妹妹必須成為二皇子妃,皇上已經準備好了賜婚的聖旨。”
沈夢柔呼吸一滯,良久眨了一下眼皮,眼眶中的淚水差點滴了下來。
她囁嚅著嘴唇,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顫抖了許久,才帶著略微的哭腔問道,“絕無轉圜的可能?”
說完,自己也覺得可笑,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讓淚水湧出。
“這是為了沈家,也是為了你們自己。皇上年事已高,儲君之位未定,我們沈家必須入局,而且要贏。”
沈夢柔從未像今天這般覺得自己的父親如此可笑,到頭來還在為自己找借口。
她緊閉雙眸,睫毛被淚水壓彎,輕輕顫抖著。
沈夢柔像一個被拉到極致的細繩兒,在拉扯中,奮力撐著給父親最後的體麵。
但,砰的一聲,這根繩兒斷裂開來,主人的身體支離破碎。
“哈哈哈……”
女兒不合時宜的苦笑聲回蕩在沈沐的耳邊,將他心中的怒火勾得更甚。
眼淚終於擺脫了眼眶的束縛,靜靜淌在沈夢柔的臉頰上,落在她扭曲可憐的笑容中。
“您捫心自問,這一切都為了女兒嗎?您可有真正關心過您的女兒和夫人!夢曦落水,您不聞不問,母親重病,您毫不關心,二弟風寒,您卻衣不解帶照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