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軍國大事,不容半點閃失。兒臣出征在即,為國,為民,也為父皇,還請母妃寬諒。”
謝歸身子跪得筆直,身子雖是單薄如紙,但又令人感覺如青竹一般堅韌。
冰冷堅硬的地磚刺得她膝蓋發麻發冷,可是她的臉上卻並無異樣,隻是眼瞼微垂,兩隻手疊放在膝蓋之上,不願直視高位之上的貴妃。
婢女站在高位旁,低頭抿唇,兩手交疊至於腹前,雙肩微微內縮,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唯恐得了些莫須有的罪責。
“嗬”沈伊蔚發出一聲冷哼,長長的指甲握進手掌,拳頭輕微發抖,怒火已經抑製不住從頭發絲兒中冒了出來。
“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兒子”兩個字被她咬的很重,好像要將這兩個字連同麵前這個跪著的人一起咬爛撕碎。
謝歸立刻俯身,手臂彎曲,額頭磕在交疊的手背之上,原本垂在肩頭的黑發散落在耳邊,遮住她蒼白病弱的臉。
“下去!”
“是。”
兩個婢女如蒙大赦,踩著輕巧的步子移出屋子。到屋外時,還回身將門合起。
木質門框轉動的吱呀聲飄蕩在灰暗的角落,聲音輕微地像白日出行的老鼠,若人隻靠耳聞則不易察覺。
屋內的光線因為門窗的合起變得暗沉,連沈伊蔚頭上的珍珠首飾也瞬間黯淡無光。
昨日西北戰事吃緊,琅國軍隊大敗,苦守邊城,糧草也緊缺,士兵一日隻能吃上兩頓半飽的飯。
謝清宏昨日早朝突然指名道姓,讓謝歸帶領一隊人馬護送糧草,並擔任副將,一起駐守邊關,擊退匈奴。
沈伊蔚今早才得到這個消息,心下慌張又氣憤,於是謝歸下了早朝就被喊了過去,以母親過於思念孩子的名義。
“是你自己私下請願的嗎?”
謝歸直起身子,散發蓋過鎖骨,睫毛微顫,卻依舊垂眸,“這並非兒臣本意,但父皇之命,為臣,為子,兒臣萬不可辭。”
啪——
她的側臉一偏,出現兩道細長的劃痕,五指的紅印在蒼白的臉上顯出,被時間暈染的越來越紅,越來越明顯。
其實當這個問題問出時,無論謝歸回答什麼理由,什麼立場,都已被假定為自願。沈伊蔚知道,謝歸同樣知道。但一個仍然在問,另一個始終在解釋。
“你置你的兄長於何地?你還配當他的弟弟嗎!”
謝歸將頭偏轉過來,抬起下頜,琥珀色的瞳孔沒有光亮,隻是一片死寂與淡漠。她沒有反駁,任由這樣的責罵打在身上,耳中,這樣的活動已是家常便飯。
她知道母親為何生氣,也知道為何父皇突然將她調到邊關,但所有的理由都沒有隱藏著舐犢情深的神話。
皇兄少時生了一種怪病,尋遍天下名醫都無治愈之法。就在無路可走之時,蘇伏正好雲遊到京城,給了一個藥方,這才將這怪病遏製住。
而這藥房的不可或缺的引子便是謝歸的血。
每三月都需重取藥引,這樣才能保證療效。
沈伊蔚頭上的步搖因為一巴掌的力度而前後晃動著,打人的左手張開懸在半空,胸口不斷起伏,緩解胸中的鬱結之氣。
見謝歸用那種冷淡的眼神注視自己,沈伊蔚的心中一股刺痛,但隨即轉化為更甚的怒火。
“你這樣看我作甚!你父皇如此疼愛琅兒,怎會做出如此昏頭之舉?定是你私下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