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西北 落月關 西南十五裏 土城
一群滿身血汙的禿鷲，埋頭啄食一具具屍體的胸腔。
偶然警惕地抬起頭，用猙獰的雙目盯著四周，一舉一動充滿殘忍和貪婪。
“啊啊，嗷.....”
兩頭野狗，衝向三隻禿鷲，叼起半截殘缺的屍體，拖拽著快速逃離。
淩烈正站在土城牆上，雙眸深邃，宛如寒夜中的星辰。
他才年方十八，精幹的身形透著一股堅韌的氣質，臉上還帶著稍許青澀，但眼中卻閃爍著早熟的陰沉。
淩烈看著這一幕眾犬齧屍的場麵，從之前的嘔吐，到如今變得麻木。
他已經分不清楚，這些禽獸到底是戰場的清道夫還是荒野的獵食者，或許它們都是死亡的化身。
當地有著這樣一個恐怖的傳說，但凡被野獸分吃的人會一直陰魂不散。
我會不會有一天，也會被它們掏空身體，淩烈正在土城牆上愣了神。
後唐十六年 臘月 西夏攻略後唐西北六鎮。
兵鋒直抵六鎮之一的拒馬鎮。
落月關前哨三十裏外的土城，率先與西夏前鋒營接戰。
土城邊軍，騎兵一千，弓步兵二千五百。
西夏前鋒營騎兵六千，弓弩二千，步兵一千，輜重農奴一千
圍城二十五日
後唐邊軍騎兵全數陣亡，弓步兵死一千八百人，傷二百人
西夏騎兵戰死三千人傷一千人，步兵死五百，傷二百
第二十六日 土城箭樓
旌旗上的趙字隻要還在，土城就在，土城在落月關就必定在。
這就是趙家，拒馬鎮三代扼守邊關，不退一步的趙家。
土城周邊一裏內，屍橫遍野，來不及掩埋或焚燒的殘肢斷臂，成了蒼蠅和禽獸的饕餮盛宴。
守城兵將僅剩五百人，唯一令趙成良感到慶幸，是城中無一人言降，無一人言退，無人一言累。
但將士們的身體和神情，已經說明，疲倦，傷痛，饑餓，正在一步步在侵食他們的意誌。
“稟將軍，箭矢還剩二百九十三支，馬肉半斤，水兩桶！”一身黃土，髒得像泥人一般的軍需官，說話還是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趙成良，眯了眯剩下的一隻眼，說話還是很冷，但很堅決，“淩烈，把碳火牽過來”
淩烈自十歲起便加入行伍，八年來一直在軍中充當趙成良的近衛隨從，事事鞍前馬後。
這次趙家親兵在五天前突圍失利，死傷過半，趙成良左眼中箭，隻得負傷回城。
“還站著幹嘛，我說話不管用了嗎？！”趙成良用剩餘的一隻眼睛瞪著發呆的淩烈。
淩烈當然會發呆，因為碳火，是趙成良的戰馬，而且還是目前整個土城裏麵唯一的戰馬。
其它戰馬不是戰死，就是被殺了充饑。
淩烈隻能去馬棚把碳火牽到趙成良身旁。
趙成良摸了摸碳火，它是當今聖上，念及趙家三代守邊有功，禦賜的大宛良駒。
碳火通體漆黑，馬鬃毛發又長又卷，跑起來就像一股黑煙，所以就起了碳火這個名字。
碳火血紅的雙眼盯著趙成良的雙手，它可以在戰場出生入死，但從不畏懼生死。
就算兩天沒食到草料，四肢依舊站得挺拔，這就是戰馬。
趙成良已經手搭刀柄，隨時可以抽刀。
趙家的刀向來很快，西夏這次有十二名騎兵百夫長就是死在這柄刀下。
“老趙，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找死”
“要不是它，五天前的突圍你能回得來？”